萨满耶抬起手绾起晏慈垂在耳边的长发,低低地轻笑着,好似这是一件多么值得开心的事情一般。
晏慈只觉得心中悲意难忍,眼角久违地染上了湿意,她的唇轻颤着,“萨满耶,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好不好。”
萨满耶拨弄她头发的手一顿,目光回到她的脸上,直到他看到她望向他的眼里噙满了泪水,他晃了晃神,松开了握在她手臂上的手,有些不知所措。
印象里,晏慈从来没有在萨满耶面前哭过,当初无论受了多重的伤,处理伤口时伤口再疼,晏慈也从未掉过一滴眼泪。
方才故作的随意,冷漠,轻浮一时之间都消失不见,他站在原地,一时竟想不到该说什么,做什么,像极了少时做错了事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
可到最后,他也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捏紧了拳头转过身,心上像被木轮马车撵过一般。
晏慈垂下眼眸,任由那一滴眼泪落在眼前的池里。而后抬手抹去剩下的水痕,低声道:“你明明不是那样的人,又何必逼着自己做那些冷血的事情。”
这话不知戳中了萨满耶的那一点,萨满耶冷笑自嘲道:“不是哪样的人?你真的觉得你了解过我吗?我就是这样的啊,嗜血,冷漠,杀人不眨眼的。”说着他转过身,恢复了他往日的那副模样。
晏慈咬紧了下唇,被他这番自我唾弃的模样气得发抖,不注意间下唇就被咬破了一个小口,隐隐渗出一些血色。
“你非要这么折磨你自己吗?你现在已经是北狄的王了,没有人能再伤害你,毒已经解了,你不需要再这样伪装你自己了。”
“伪装?”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萨满耶大笑起来,走到一旁的软塌上坐下,而后嘲讽道:“就算是伪装吧。”
晏慈一瞬间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她低下头,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
那是晏慈来到北狄的第一年,在一次围猎里,萨满耶被人设计,在草原上遇上了一群野狼。当时萨满耶身边只有两个护卫和没什么武功的晏慈,可以说是到了绝境。
如果不是后来布和带着人及时赶到,或许晏慈和萨满耶早已成为了那群狼的盘中餐。
尽管如此,在和群狼的对峙中,萨满耶仍然是受了很重的伤,原本他不该伤的那么重,可他偏偏就在头狼扑向晏慈时,挡在了晏慈身前,替她硬生生受了这么一下。
当时晏慈问他为什么,他说:“总归是冲着我来的,真要死,便就死吧,没必要临死还牵连着你。”
后来他们又一次遇到了那群狼里的头狼。
只不过那时候那头狼早已不再是狼群首领,而只是一只坡脚老狼,若非它额角那撮显眼的白毛,晏慈和萨满耶是绝对认不出的。
随行的侍从原想一刀了解了那狼,也是萨满耶阻止了他,还顺便把自己捕来的兔子扔给了那匹狼。
因为这两件事情,无论后来萨满耶做了多少别人眼里丧尽天良的事情,无论他后来杀了多少的人,她从来没有怀疑过他的心,她相信那所做的一切只是当时四面楚歌的他为了自保所做的抗争。
可是她不知道,有些事情,做得多了,可能连他自己都忘了自己原来是什么样子的。
晏慈叹了口气,转身作势要走。
“这个月初七。”
晏慈脚步一顿,等着他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