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似乎来得比往年都要早些,夜里一床薄被已然是不够盖的,连带着梦里似乎都带上了寒气。翎歌如今身体大不如前,底子虚了些,也更是畏寒了,一早上起来,便已微微带了些病状。
江辰宇那边虽然从未来看过,却又好像事事都知晓着,当天便差人送了不少过冬的物件来,其中一件雪狐长裘,还是江辰暮特地挑了来送的,另外还特意吩咐了送来上等的炭火。
翎歌从不过问这些送来的东西,总是直接交由紫苏去打理。她白日总爱搬个椅子坐在那棵梅树下,或是望着那梅花花苞,或是望向对面大殿的雕花,当然她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照着心里想得大概位置望着。
她今日穿的厚实了些,层层叠叠的将整个人包在了狐裘里,身子热了,连带面色都稍许带了些红润,看上去倒不再似着那秋装衣裳时候那般纤弱憔悴。
“他这几日好吗?”听着身后的脚步声,翎歌下意识以为是紫苏,开口问道。
来人并未回话,她便也低头笑笑:“大概是好的,身边总归有人照顾的。”
“宫里生活,还觉得习惯吗?”
翎歌神色微微一滞,闻声从椅子上站起,又因为动作太急没能站稳,眼见着就要摔去。
不过她到底没摔着,身后的人大抵也被这一下惊着了,但好在动作够快,一手揽住她的腰,稳住了她的身形。
翎歌两只手都紧紧攥在他的身上,一抬头便是那双温润却又显深邃的眼睛,那双她魂牵梦萦的眼睛,可惜她再也瞧不见了。
她慌慌张站稳了身子,却低着头不敢望向他,即使她明明什么也看不见,可身边这个人是他,光这一点,已然足够让她失措。
在入宫前,她是做好了此生不复再见的准备的。
而他也一如他当初所说的,并未来见她行那夫妻之实。
她原以为她当是再也见不到他了。
所以此时此刻,他站在这里,委实让她吃了一惊。
江辰宇松开方才揽住她的手,有些不自在地收在了身后。
其实他本意并不是来看她,只是方才路过殿门,不知道怎么,就走了进来。一进来,就看到她坐在那棵梅树下,痴痴地望着那花。
他说不好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
“习惯的。”
一时之间,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翎歌想说点什么,却又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什么可说的,而江辰宇则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江辰宇垂眸望着眼前的翎歌,到底还是没忍心继续看着她那双失神的眼,“你性子上,倒是变了许多。”
翎歌这才抬起头,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笑,“人总要往前走的。”
“值得吗?”
翎歌沉默,好像总是有人喜欢问她值不值得。
她望向心里的他,眼里带着浓浓的眷恋和爱慕,“年少时候,对什么都想问个为什么,又总是心急得到答案。其实再等一等,等到更好的时机,或许结局该是更好的。可是这世间没有后悔药可得,从头再来一回,我还是会那么做,所以,哪有什么值不值得。对我来说,一切都是既定的选择,因为是你,因为是我,所以如此。因果,便是如此吧。”
江辰宇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错了。
他突然很想挖出那只在他身体里寄宿了许久的子蛊,问一问自己,到底爱不爱她,问一问,她这样地为自己,究竟该得到怎样的回应。
可他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做,面对这样的翎歌,他再说不出一句话。
回到宣明殿后,他看着放在案上早已拟好的圣旨,叹了口气。
再等一等吧。
就算最后会后悔,也活该要受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