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饭点儿的时候,徐悍抱着一个大大的包裹走进赵家大院,扯着嗓子大喊:“赵川洲,你的快递!” 赵川洲收回在嘴边打转的一串英文单词,招呼已经被英语折磨得双眼冒金星的苏念狸一起出去看看。 徐悍见他们出来,抬手指指放在石桌上的硕大包裹,抹着额头上的汗疑惑地问:“你丫买的什么?这可忒沉了。” 赵川洲找出工具刀哗啦一下划开包裹,见里面稳稳当当罗着细如发丝的面条,嘴角露出得意的笑,一把抱起苏念狸,兴奋又自豪地说:“猫儿呦,今晚上有好东西吃啦!” 苏念狸被赵川洲举得高高的,一眼瞧见箱子里装的东西,不太敢相信,“哥哥,你买了面线?” 赵川洲摇头晃脑,“非也非也,我托高飞寻摸回来的,食物还是当地买的正宗,你嘴这么挑,当然不能拿网上买的随便糊弄。” 徐悍搂着大茶缸子喝茉莉花茶,闻言嘿然一笑,“小阿狸,你哥好吧,我瞧着都好。” 苏念狸紧紧搂着赵川洲的脖子,心中暖成一片,她没想到哥哥会把她无心的一句话记在心上,还大费周章为她找来,这样的哥哥当然好,好得她想搂着他哭鼻子。 可是她不能哭,她要笑,让哥哥知道她开心极了。 这样一想,苏念狸果然露出甜甜笑脸,赵川洲看了更是高兴,一手抱着她,一手拎起两坨面线,大踏步朝着厨房走去,嘴里吹着牛皮:“看哥哥给你露一手。” 徐悍兴味盎然地跟上去,看赵川洲动作麻利的烧水煮面,就在他相信赵小爷是个连饭都会做的全才的时候,赵川洲对着黏成一坨的面线犯了难,不确定地转头问苏念狸:“猫儿,你们平时都在面线里放什么?” 苏念狸想了想,大眼睛忽闪忽闪,“虾米、海带……还有蛤蜊!” “彪哥,你家有吗?” 徐悍闷笑着摇头:“啥也没有,我家老爷子最不爱闻腥气。” 徐家没有,赵家更没有,赵川洲在冰箱里翻看一番,最后不得不向现实妥协,弯下腰和苏念狸打商量:“猫儿,咱们今儿吃南北合璧的面线怎么样?哥哥保证,绝对好吃!” 苏念狸一听就觉得新鲜,乐颠颠点头答应,然后就看哥哥从冰箱里拿出两个鸡蛋两个番茄。 西红柿炒鸡蛋看起来简单,真想做得有滋味也着实考验厨艺。 大厨赵川洲发现鸡蛋有些老,便多加了些水,又觉得水多了,便多加了点儿盐,忽然想起苏念狸是南方人,一勺白糖又被扔了进去。 徐悍和苏念狸百无聊赖地等着,他今儿非要尝尝赵大厨的手艺,赖着不肯走,家里的肉骨头哪有赵大厨的西红柿炒鸡蛋有魅力。 “小阿狸,你哥对你这么好,你是不是也该对你哥好啊?” 闲着没事,徐悍开始逗弄苏念狸。 苏念狸咬着筷子点点头,乖乖做出保证:“我会对哥哥好的。” “怎么好?说来听听,彪哥给你把把关。” 作为一个没钱没物的十二岁小女孩,苏念狸能想到的“好”并不多,她皱着眉头冥想几分钟,试探着说:“我给哥哥洗脚吧,还可以给他洗衣服……梳头也行。” 彪哥笑得不行,敢情苏念狸把赵川洲当老子伺候了,忒逗乐! 虽然苏念狸犯了原则性错误,但徐悍并不打算纠正她,反而顺着她的话补充了两条:“你的想法很好,但还不太够,彪哥告诉你,你哥哥最喜欢别人给他剪指甲、挖耳朵,懂了吗?” “懂了。”苏念狸默默记在心里,决定哪天实践一番。 蔫坏的彪哥很满足,开始期盼赵川洲指甲流血、耳朵受创的惨样,啧啧,光想想就激动人心。 折腾了快一个小时的饭终于上了桌,赵川洲给苏念狸挖了一大勺卤子浇到面线上,用心拌匀,推到她面前,示意她可以开吃了。 徐悍没敢下嘴,冲同样不肯下嘴的赵川洲挑挑眉,赵川洲淡漠地撇过头不理他,只盯着苏念狸问:“味道怎么样?” 苏念狸小嘴鼓鼓囊囊,不住点头,表示很好吃。 赵川洲放了心,挑满一大碗面线开吃,入嘴微咸,嚼两口又觉得甜丝丝的,综合味道还不错,赵大厨志得意满,心想他将来如果不用继承酒店事业,倒是可以去“新东方”深造几年。 徐悍秃噜两口便放下筷子,“太甜了,吃糖似的,你们享受吧,我回家啃骨头去。” “白吃还挑三拣四,赶紧给爷爷滚蛋。”赵川洲赶徐悍走,又想起什么,说道:“明儿我想带猫儿去买两件衣裳,懒得搭理那谁,你招呼着她,毕竟是个女的,比我方便。” 徐悍狐疑地问:“阿姨不是买了整整一衣柜了吗?” 赵川洲露出嗤之以鼻的不屑神情,“大红大绿大紫,唱大戏都没她热闹。” 旁听的苏念狸忧愁地捏住绿裙子的一角,为那一衣柜“戏服”默哀。 但凡和秦雅茉沾边的事,徐悍来者不拒,一口答应下来,飞跑回家抢夺肉骨头去了。 今晚南北合璧的面线很得苏念狸的欢心,她鼓着小嘴吃了三碗,直把赵川洲下巴惊掉,在苏念狸的小猫爪第四次伸向面盆的时候,赵川洲果断拦了下来,“还吃,肚子能盛得下?” 本想说“能”的苏念狸打了个饱嗝儿,不好意思地傻笑两声,默默放下筷子。 赵川洲哭笑不得地收拾碗筷,他算摸清苏念狸的路数了,爱吃的吃起来没完,不爱吃的吃一口都难,总之是挑食。 他一边洗碗一边暗下决心,一定要把她这不健康的饮食习惯掰过来。 赵川洲自认是个正经人,从不像别人家的孩子那样出去泡吧蹦迪,所以他晚上的活动有些单调,看看书、打打游戏、弹弹琴,一混就能混到十一二点,打着哈欠一觉睡到大天亮。 此时苏念狸吃撑了,赵川洲心想不能早早睡觉,便锁了正房的门,领着苏念狸去附近溜达两圈好消食。 赵川洲不喜欢夜晚,太孤独,他一个人睡在空荡荡的正房里,难免心生感伤,然而他也不爱晚上散步,认为那是没事找事的行径,不仅不能排解郁闷,反而像是承认了对孤独的落败。 如今不同了,苏念狸在他眼前蹦蹦跳跳,让他根本回忆不起孤独是什么感觉。 仿佛以前的自怨自艾都是浮云一场,今日的相依相伴才是永恒的定调……人啊,一旦尝了甜头,便不会再想吃苦。 赵川洲没有反省的自觉,他默然盯着苏念狸的背影,看她离他越来越远,忽然福至心灵,快走两步又停下,在苏念狸背后说:“猫儿,永远陪着哥哥吧。” 说完便觉得可笑,连父母都不能给的陪伴,一个半路闯进来的小丫头能有什么本事做出承诺呢? 然而苏念狸却转过身来,无比欢喜地跑回他身边,搂着他的腰晃晃荡荡,用那张挑食的小嘴说出最甜蜜的誓言:“猫儿会永远陪着哥哥,哥哥也要永远陪着猫儿,咱们拉钩!” “好,拉钩。”赵川洲毫不犹豫伸出手指,恍惚觉得自己的手在抖,却又稳稳当当勾住了她的小手指,这才发现不是手抖,是心在抖。 苏念狸得到赵川洲的回应,非常用力的勾了勾手指,好像用了多大力气就有多大诚意一般。 今天不是十五,但月亮别样的圆满,赵川洲踏着银白月光往前走,莫名发笑,笑得双肩颤抖,眼角发酸。 两人溜溜达达半个多小时才回到家中,苏念狸俨然已经犯困,却硬撑着从洗手间端来一盆凉水,又偷偷摸摸兑上热水,几乎是摇摇晃晃地将水盆放到地上,对一脸不解的赵川洲露出懒猫一般的笑容:“哥哥,我来帮你洗脚。” 赵川洲受到惊吓般愣住,在苏念狸的牵动下坐到沙发上,不自觉收拢双脚不肯就范。 “哥哥,你把脚伸出来啊,我跟彪哥保证过了,一定会对你很好的。” 听了这话,赵川洲简直反应无能,他恨不能跑到隔壁掐死徐悍,又担心他一动便被苏念狸抓住双脚。 苏念狸眼皮打架,困得恍惚,蹲在地上很是不稳,赵川洲趁机把她抱到沙发上,将她的小脚丫放进温水中,伸出修长手指一下下撩水,又细心地揉捏过角角落落,等他再抬起头时,发现本来叫嚣着要给他洗脚的人早已睡得一塌糊涂。 赵川洲自我奖赏地想,看来他以后又多了一条出路,哪怕做不成厨师,还可以去学足底按摩。 将苏念狸轻轻放到床上,赵川洲本想转身回房间睡觉,可却神经似的在苏念狸床前站了十多分钟,眼睛扫过她粉嫩脸颊,看得极其细致。 他们不是亲兄妹,却莫名长得很像,这大概就是缘分,她就该是他妹妹,就该陪在他身边。 抱着如此霸道又理所当然的想法,赵川洲心满意足回了房间,躺了半天却毫无睡意,只好睁开眼睛数绵羊,数着数着终于开始犯困,入睡前他好像听到一墙之隔的苏念狸说了梦话,赵川洲嘴角噙着笑,叹息着:“乖。”总算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