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酒吧是让人消愁的地方,你啊,有什么烦啊愁啊的赶紧喝两杯,回去睡上一觉,明天保准又是个艳阳天。” “夜色”酒吧里,舒缓的轻音乐再配上歌手低沉迂回的嗓音,旋律如水般缓缓流淌,闪耀的光影下,两个打扮艳丽的女子正坐在吧台前,细长的美腿交叠着,坐在高脚凳上,美丽的身姿俨然成为场内一道靓丽的风景。 已经喝得微醺的安琪托着下巴,涂着大红色甲油的手指轻晃着手中的杯子,冰块互相碰撞着,发出“叮铃叮铃”清脆的声响,迷离着眼看着身边的安之,声音含混不清。 “你也不用伤心,我哥啊,就是个欲求不满的样,男人嘛,那个憋太久了,性格难免会暴躁些。” “你说什么呢。”显然安琪的玩笑并没有让身边的人开怀,她黯然地用手指划着杯口,低低地说道,“也不怪他这样恨我,是我…害了他。” 安琪敛了笑,张着嘴半天,叹了一声,“我说你怎么就那么傻,我哥多好的人啊,你,你怎么就舍得走呢?” “对啊,我怎么舍得呢。” 安之苦笑着,黑白分明的瞳里涌起无限沧桑,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火辣辣的酒从喉管一直烫进巨痛的心底,想要喝醉,想要用酒精麻醉自己闷痛的心,可偏偏她这样的人,却是怎么喝都醉不了…… 苦涩一笑,幽幽说道,“你哥他是很好,长得帅,又是不一般的有钱人家,走到哪里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我只能在人群中仰望着他,所以,我总是小心翼翼,觉得自己不够好,生怕有一天他会离开,那就是所谓的自卑吧。” “你妈的出现彻底把我打败了,她说的每一句话恰好都是我内心里最恐惧的东西,惹事生非的哥哥,重病的母亲,数字庞大的欠款和无奈的现实,每一样都让我害怕,试问这样的我又怎么配得上你哥呢,我害怕,我怕他总有一天会离开我,与其这样,那还不如我先走。只是没想到……” 安之眼中迅速氤氲起雾气,后面的话哽在喉咙,再也说不出口。 安琪心里说不出的难过,红着眼眶,几次欲言又止。 当年的事情摩修只字未提,但从旁人的只言片语和他偶尔露出的忧伤痛苦的神情中,她了解到,这个林安之,是哥哥最爱的人,而她因为某些原因离开了,一并带走的,还有哥哥的心。 “我妈就这样,像个皇太后,所有的事情都要掺和一把,就连我们兄妹几个的婚事也一样,都要由她说了算,呵,也不想想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要不是出了我哥这事,我安琪老早就被她发配给哪个豪门公子了。” 安琪忿忿地拍了拍吧台,调酒的小哥以为她叫自己,帅气的脸上立即咧出灿烂的笑容,笑嘻嘻地走过来,“安琪小姐,今晚你可是喝了很多哦。” 安琪红唇一撇,不悦地扬扬手,“废话,今晚本小姐高兴,想喝多少就喝多少。” 调酒师戏谑地笑着,把头凑近她小声说道:“哦,修哥交代过的,但凡是安琪小姐来,每晚只供应五杯,你这,已经是第五杯了。” 安琪丧气地翻了个白眼,片刻,又狡黠一笑,手指一勾,凑在他耳边娇媚地说,“我哥是这样说过没错了,可是,今晚就不一样了,知道她是谁吗?” 安琪神秘地朝安之扬了扬下巴,调酒师好奇地打量了一下安之,绑着马尾,眉目如画,微微俯身在吧台上,窈窕的曲线一览无余,朦胧的灯影下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冷艳。 安琪是酒吧背后大boss的妹妹,她又喜欢泡吧,所以整个s市的酒吧娱乐场所没人不认识她,她身边的男人像走马灯似的换了又换,女性朋友不多,唯独女性朋友来来去去就那几个,且他们也大都认得,而这位非同一般的美女,还真是从未见过呢。 安琪红唇一勾,小声在他耳边说道,“她可是我二嫂,也就是你们修哥的老婆,知道吗?” 调酒师显然吃了一惊,张大嘴巴,“真…真的吗?” 这个消息可无异于一发重磅□□,要知道,能出现在大boss身边的女人可是闻所未闻啊,更别说是老婆了。 “啧,当然是真的,我安琪的话还能有假?”安琪眼中泛着狡黠的光,“我哥可没说过她能喝多少吧,所以……你懂了?”朝他打了个眼色,调酒师秒懂,赶紧又上了两杯,安琪得意地在椅子上蹦跶着身子,惹得安之终于笑出声来。 安琪开朗活泼,天南地北的扯着,安之静静地听着,偶尔插上几句,脸上渐渐现出笑容,明艳艳的,说不出的动人。 又是几杯下肚,酒量浅的安琪早已醉醺,反观安之除了脸色染上了些许红潮,还是十分清醒。 喝着喝着,安琪摇晃着跳下椅子要去洗手间,安之怕她喝醉想要陪她一起,被她摇着手拒绝了,安之也只能由她。 “嘭” 酒瓶破碎的声音突兀地打断了酒吧舒缓的气氛,随着一阵熙熙攘攘的叫骂声,音乐声戛然而止,人们都往声音源看去。 “你……你够野啊,连我你都敢砸!”一个男子捂着流血的额头,面目狰狞地瞪着安琪。 安琪狠狠地回瞪着他,把手中仅剩的破酒瓶往男子身上砸去,扬起下巴叫道,“我砸你又怎样,敢吃我豆腐,你也不看看我是谁?” “你是谁?还不是个小骚货,呵呵…” 旁边迅速围上了两个粗壮的男子,脸红耳赤,看来也喝了不少,盯着安琪猥琐地笑着。暴脾气的安琪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气,抡起巴掌就要往那男子脸上呼,却被他一手抓住,用力拽到怀里,三人狞笑着,撅起嘴唇就要往安琪脸上贴。 “放开她!” 一个人影一闪,还没来得及反应,那男子脸上就中了一拳,松开手,狼狈不堪地倒在地上,两行鲜红的血从鼻子流下。 “你没事吧?”安之扶着安琪,安琪摇摇头,怒气冲冲地瞪着面前那几人。 “tmd,又来了一个,这个更辣。” 倒在地上的男子恼羞成怒,倏地站起,三人立即围了上来,安之把安琪拉到身后,一双黑眸此时正寒光凛凛,从容自若地站在中间。 “你们别乱动,我顾安琪可不是好惹的……” “我管你什么琪,哥哥我今天就治了你!” 话没说完,几个男子一拥而上,朝两人扑了过来。 安之眼光一凛,把安琪推开,上前两步,轻轻一偏头,闪过挥来的拳头,“啪”,细白的手像钳子一样紧紧抓住男子的手臂,顺势一拉,抬起膝盖往上一顶,男子痛得头上青筋暴起,捂着肚子倒在地上。 安之又一个转身,横腿一扫,另一个男子又瞬间倒下,倏地伸手拽着剩下一人的衣领往自己一拉,转身抬起拳头往他肚子上就是重重一击,那人瞪大眼睛,四肢一仰,晕倒过去。 短短几秒,三个彪壮的男子全都倒在地上,而打倒他们的竟是一位性感美艳的女子,人群顿时都欢呼起来。 正在这时,斜旁里一抹黑影像幽灵一般从人群中闪出,速度极快地朝安之扑将过来。 安之眼光瞄到,偏头一闪,举起手刀朝他劈下,对方森寒一笑,倏地伸手拽住安之的手臂,安之止不住心里一惊,另一只手快速挥过,却又被他抓住,往身后一弯,整个人被瞬间禁锢在对方怀里。 “小野猫,终于抓住你了。” 阴寒的声音带着一股奇怪的腔调,让安之心头一凛,咫尺之远的人竟然是—— 平志! 平志扬起嘴角,戏谑一笑,“昨晚在帝豪的,就是你。” 不可否认,昨晚她就让他生起了极大的兴趣,没想到今晚竟然在这里遇到了她,虽然昨晚没看清她的脸,可她的身手,他一眼就认出来了,绝对是她,没错! “你放开!” 安之怒目而视,用力挣了一下,却丝毫动弹不得,他攻击速度快得惊人,看起来瘦削实则力气很大,双手被他钳制在身后丝毫挣不脱,看来他的身手可不是一般的好。 他偏灰色的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似要把她嵌进眼里,“小野猫,告诉我你是谁,你的格斗术是谁教你的,嗯?” 那低低吐出的声音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暧昧,安之脸憋得通红,又奈何实在挣不脱。 “放开她!” 一声叱喝声响起,平志眼光一闪,倏地把安之松开,退后两步,闪过来人的飞踢,来人举起拳头跟平志立时打了起来。 安之揉着生疼的手腕,眯着眼睛打量着正拳来脚往的两人,“程…程秘书!” 来人果然是程栋,只见他身姿矫健,动作如风,竟也和平志不相上下,两人你来我往,一时间谁也不占上风。 “韩世豪的手下来我这里,是要来砸场子的吗?” 不急不缓的声音透着一股沉沉的压迫感,两人立时停下手,喧嚣的场内顿时静寂下来。 一群黑压压的人影如乌云一般涌进人群,而立在中间的他永远是最耀眼的那个,高贵、清冷、阴暗,像一个穿行在黑夜的修罗,身上无形的气势让人大气都不敢出。 他阴冷的视线一一掠过眼前这些人,醉醺醺的安琪已然站不稳,正朝着他傻乎乎的笑,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晕厥过去的壮汉,安之…… 他暗暗吸了口气。 不想看她,可视线却不受控制地被她牢牢吸引,她的脸,她的腿,她窈窕有致的线条,她身上所有的一切,似漩涡一般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她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在她白皙的脸上落下一道阴影,轻咬着红艳艳的唇,局促地按揉着发红的手腕…… 手…… 摩修拧紧眉头,视线落在平志身上,凛凛的杀意从眸中流泻,让人不寒而栗。 平志赶紧敛去锋芒,微微低头,“修哥,我只是跟朋友到这里喝两杯,正巧遇到认识的朋友。”转眼看着安之,嘴角一牵。 “嘁,什么认识,明明是你想吃人家豆腐,知道吗,她可是我二嫂。”安琪摇摇晃晃地冲过来,指着他叫嚣着。 “二……二嫂……” “那不就是修哥的……” 人群中顿时响起了一阵惊呼。 安之无语凝噎,咬着牙根,对着醉醺醺的安琪低语:“安琪,你说什么呢。” 平志脸色一白,意识到自己冒犯了最不能冒犯的人,赶紧朝着安之鞠了个躬。“原…原来是尊夫人……多有冒犯了。” “还不快滚!”程栋喝了一声。 平志讪讪地朝摩修低了低头,走了,经过摩修身边时却被一股强势的力量倏地揪住衣领,动作快如闪电,平志尚来不及反应,脸颊一阵巨痛传来,随之而来的短暂的眩晕让他趔趄了一下,血腥的味道顿时充满口腔,鲜血沿着嘴角流下。 太快了!甚至……连他的动作都没有看清。 “没有下一次!” 一字一字缓缓从牙根迸出,话语里的警告意味昭然若揭。 摩修身形未动,自始至终连望也不望他一眼。 平志用手背擦了擦嘴角,阴冷一笑,又是一低头,缓缓走出。 “呵呵,好呀好呀,二嫂,你看,哥哥是不是很帅,呵呵。”安琪迷迷糊糊地笑着。 安之异常尴尬,费力地扶着歪歪斜斜的安琪,扯着嘴角讪笑着,朝着人群解释道,“误会,误会,安琪她喝醉了胡言乱语,玩笑,哈哈。” “什么玩笑,我没开玩笑。”安琪酒劲上来,耍起了性子,“你们连孩子都有了,还能不是我…二嫂吗?” “孩子……” “修哥有孩子了……” 这回人群更是直接炸开了锅,随之而来的又是一阵悉悉索索的议论声。 安琪迷迷糊糊地抱着安之的胳膊,笑嘻嘻地说,“二嫂…我告诉你,我哥他…就是嘴硬,有一次,他喝醉了酒……哭得稀里哗啦的,迷迷糊糊地…一直叫着你的名字,还说……只要你回来……他可以……可以什么都不要……” “安琪!够了!” 摩修的脸色蓦地变沉,眼中的寒光让安琪把剩下的话硬生生的咽在喉咙。 “程栋,把安琪送回去!” 闻言,程栋缓缓走向她,安琪撅起嘴,小猫似的往他身上一阵乱抓,程栋静立不动,无语望天, 每次她醉酒,最后来收拾残局的总是他,不过,他是乐意的, 至少……又可以看见她了。 他倏地低下头,熟练地把她扛在肩上就往外走去,安琪甩开手脚拼命反抗,咒骂声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门口。 安之魔征一般呆在原地,脑子仍停留在安琪的话语中: “只要你回来…… 他可以……什么都不要……” 心里所有的苦涩都化成了眼中的泪水,安之攥紧拳头,死死地忍着不让它掉下。手上一痛,人被扯着飞也似的冲出人群。 那样的手,强壮有力,拽得她的手腕生痛,那手上的每一道纹路,每一根手指的触感,她在梦里分明已经描绘了千万遍,即使不看也知道是谁,安之没有反抗,整个人像一具没有意识的提线木偶,任由他拉着,由明到暗,由喧嚣到宁静,最后“砰”的一声,后背一痛,整个人被他压在墙上。 头顶昏暗的路灯滋滋作响,灯光时明时暗,墙上的石灰有些已经脱落,粗砺地硌着她的后背,一阵断断续续的□□声随着风儿丝丝缕缕传入耳帘,极轻的声音,似有若无,但在这静寂的夜里仍然听得极为清晰,暧昧淫靡的气息悄无声息地笼罩在两人周围。 对,破败昏暗的酒吧后巷,这可是宣泄欲望的高发场所,而眼前,他的欲望也在不断地发酵着。 她水雾氤氲的双眸直视着他,酡红的双颊散发着隐隐的热气灼热了他的手,她的气息间带着浓郁的酒香,她轻咬着红艳艳的唇。 是她,是她…… 咫尺之远…… 一种饥渴的感觉迅速席卷全身,他突然忘记了所有想要说的话,脑中一片空白,拇指不可自抑地划过她的脸,轻轻的,脸颊的热度如电流一般通过指腹传到心里, 他看到了……她的唇微微张开。 她的唇瓣,含咬在嘴里像棉花一样柔软,她的味道,是让人上瘾的味道,他分明记得很清楚,而现在,他想要重温一下那个感觉,他想要像暴风雨一样狠狠地肆虐它。 很想,很想…… 可最终,他还是迅速找回了快要消散的理智,用力托起她的下巴,逼她直视着他,黑暗中他的眼眸冒着危险的精光。 “你是不是觉得很得意?” “能把我顾摩修折磨成这样,你是不是觉得很有成就感,嗯?” “没有!不是这样的!”安之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心痛得无以复加。 “不是这样?那是怎样?你说啊!” “咚” 摩修狠狠地一拳砸在墙上,手臂上的青筋暴突起,凝望她的眸中却透着分明的灰败和萎靡,他摇晃着身子后退了几步靠在墙上。 “三年前,那是我有生以来唯一一次喝醉,那天我坐在酒窖里,不停的喝,不停的喝,醉倒了就睡,睡醒了就接着喝,喝到最后,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喝了多少,只记得身边满满一地的空酒瓶。” 他苦涩地笑着,笑声如刀子一般一刀刀的剜在安之心口。 “安琪带着程栋找到我时,我已经在酒窖里呆了两天,当时我抓着她的手问她,为什么?不是说好了五年吗?可为什么五年已经过了那么久,她还不回来?是不是她已经忘了,还是她…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这些问题每天都在折磨着我,我想要知道答案,可是安琪没有回答我,她只是泪流满面地看着我,那样怜悯的眼神,仿佛在她面前的不是她那不可一世的哥哥,而是一个卑微的可怜鬼,也对,这些问题她又怎么会知道答案呢?没人知道,没有。” “我满心欢喜地等着,以为终于等到你了,可到头来却发现只是空欢喜一场。”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可到头来爱人丢了,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没有半点音讯,整个人就像从没存在过一样,怎么找都找不到,你明白我的感受吗?” 摩修冷笑着,颓丧的笑声在空荡的巷子里飘得很远。 安之的心莫名的揪紧,她何曾见过这样的他呢,在她心里他是强大的,无所不能的斗士,是她无论如何都可以依赖的人,可现在,他垂着头靠在墙上,在昏暗的夜色下就像一团空虚寂寥的黑影,灰败无力清楚地写在他的脸上。 这样的他更让她心疼得无法自已,所有的痛苦窒满胸口,她张着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千言万语哽在喉咙,最后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她能说什么呢,她给他带来的伤痛已不是一句对不起就可以抵消得了的。 她还能……怎么样呢? 心里的疼痛让她全身颤栗不已,死死攥紧的拳头已掐出血来。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很惨。不过,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现在的我再也不会犯这样的错,再也不会了。” 他攥紧拳头,不再看她,径自转身走了,脚步却没有了平时的沉稳。 安之神思恍惚,顺着墙壁滑下,蜷着身子蹲在地上。 心,已经痛得麻木,眼中的泪源源不断地流下。 所有的爱恋都已经是过去式,即便爱得再深,也抵不过岁月的蹉跎,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 他们,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