銮驾奔入高阳城,燕国东道行台经略贺鲁洪也是一脸懵然,心中惊疑不定。
可是不管怎样,主君驾临,他身为行台首官,军之主将,又岂能置之不顾?
贺鲁洪出城迎驾,单于宏劈头便问:“百绝上师如今可是在高阳?”
“上师虽在高阳,却不在兴国寺中。”听得皇帝询问,贺鲁洪心下才隐约有些明白,“听说他从东鱼山逃回,先避入城北黄龙寺,后来却又不见了。”
单于宏张了张嘴,失魂落魄:“务必要寻着他!”
于是城中将当初的泰平王府清理洒扫,辟为皇帝行宫。贺鲁洪又挑选军中骁勇,以补入金吾卫,一来二去,遣兵北援纳合西之事,也被延误,以致恒水大败。
贺鲁洪满心懊悔之际,南楚东道行军统领韩振荣、副统领乔运忠,率战兵辅兵约十万之众,北出宿安、鹿塘,赶至高阳东南面之桃陵县。
青山绿水,万马奔腾,州郡震动。
对于单于宏突然出京赶来高阳,贺鲁洪全无预料,措手不及,他身为扈从首臣,只觉诸事烦心。及至韩振荣十万大军不邀自来,贺鲁洪更是不解,他往行宫去见单于宏:“南军忽至,不知是友是敌,且待末将遣人去打探一番。”
几个内监有气无力地侍立一旁,单于宏面色苍白,却眼神发亮:“贺鲁将军不必担忧,他们是护送虚和师叔来此,朕当亲往,以迎师叔。”
有虚和道长这等天元宗师前来护驾,单于宏自忖,就算天下乱到不可收拾,自家性命却终究是无碍的。
贺鲁洪仍然不敢大意,亲率数千骑兵,护送銮驾前往桃陵县城。
他心下暗自叹息,这位新君,眼界格局,实非扶危济世之主。
春光明媚,贺鲁洪却心事重重。不料赶至桃陵城外南楚大营,但见辕门紧闭,韩振荣、虚和道长都没有出来相迎,只有乔运忠单骑出营,与贺鲁洪抱拳寒暄。
“某等,受天子、元帅差遣,往此来助贵国,共御外敌。”身形瘦高,下颌粗壮的乔运忠扫一眼远处的辂车,沉声说道,“闻说虏骑不日渡河南下,贵国君上既至高阳,还请安居行在,以保龙体安健。”
贺鲁洪连同身后部将,闻言愕然,继而满面羞惭。
去岁之时,两军还在招义城外厮杀得天昏地暗,胜负难分,不过数月工夫,贺鲁洪的东道兵马却成了一支孤军,反倒要昔日的对手千里来援。
他定一定神,郑重抱拳:“既是韩统领与虚和道长不愿相见,本官告辞。”
军营望楼之上,虚和道长身披鹤氅,手持麈尾,默默注视远处的燕帝辂车,神色犹豫。
青宵宫观主守智道人放心不下,纵身跃上望台:“师尊?”
“为师终究还是要入城一趟,”虚和道长叹一口气,“到底是我钧天道门的弟子,咱们不能眼瞧着他钻进一条死路。”
“师弟弃国都而避入高阳,已失人望。”守智沉默一会,还是提醒道,“其所作所为,大违本派修炼求道,济世救人之旨,师尊”
“为师知道!”虚和有些恼火,老脸通红,“教不严,师之过。如今他误入歧途,为师自然该好好管教才是。”
守智不再说话,只向着虚和道长深深行礼。
韩振荣所部越过高阳大城,往北面郭镇驻扎,筑垒连营,以待敌至。
扫除了北齐州东面的后顾之忧,幽都府的粮食也源源不断地运来,西萨大军终于渡过了谷河。
但是来驰、张铮与临州军民,在绝境之中毫无胜算的坚守死战,为齐墨云所统率的联军,赢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南齐州被西萨蛮军不费吹灰之力拿下,穆拉哈尔自东鱼山大战之后,便被铁里大汗留于帐下,峡河以东,西河、代州等处的十余万兵马,改由万户将军提特利克率领。
依照穆拉哈尔和木留锡提出的方略,库洛托米率十万人的左翼军团,南进高阳,铁里金托的次子铁里查克,率前部十万人马,转进西南,攻打东都,铁里金托身为大汗,自领十余万中军,紧随在后。
顶替库洛托米留在大汗身边担任禁卫总管的,是另一员七阶武士,列里罗。他的身躯比库洛托米还要高大,性情残暴嗜杀,在博野、莫州等处,杀人无数,掠取了无数平民百姓苦心积攒的财物。
蛮军自入侵之后,充入俘兵、强虏民壮,其兵力已达四十余万。
真正的决战,终于在东都东面的荣阳城下,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