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在咖啡厅小谈以后，她们三个人的交往就变的频繁了起来。杨琴在学校受到了处分，但对于杨琴来说她并不在乎这些，包括是不是真的会被退学。她的人生道路其实她自己早有规划。你很难去想象一个对自己有着足够了解又对未来充满计划的人，她会闹出那样一件见不得人的事。（也仅仅是见不得人）。

通过杨琴的描述，至少在白含蕊这一方认为杨琴并不是真正涉嫌援交。因为要把这个事情定义下来，在白含蕊粗浅的理解中，援交是要通过这种手段频繁的在各个陌生的异性去获得钱财，这里面有买卖才可被定义。而跟她出入那些场所的往往是杨琴真正有过喜欢，或者跟她求爱后，她前后思索双方情愿的一件事情。她跟那些男人的风流韵事，被旁边的人定义成援交，从而给予她惩罚。这是不妥的。含蕊这样想着，但她又能怎么样呢，她再为杨琴打抱不平，也只能表现在为杨琴多说两句起不了作用的话。

令人意外的是安萘开始跟杨琴交往越来越频繁，磨着杨琴带她去看看备受嘲讽的世界。白含蕊后面听安萘说过，她的出生就是安娜的替代品，小时候安娜的身体不好，总是生病。医生说活不过五岁。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出生了。父母都想的很清楚若是安娜不在了，她就是安娜。所以从小大家都叫她小安娜。穿安娜的衣服，吃安娜喜欢的食物。学安娜学过的才艺，读她读过的书。这样的情况下安萘发现自己越来越不容易记住事了。她害怕那天连她自己都忘记了自己名字。所以她总是问她是谁。后面白含蕊也总是想起自己在白家的日子，安萘是替代品的存在，那她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反正不是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她们俩人的事情白含蕊并没有进行干涉和阻止。现在的她并没有任何心思关心除了她妈妈以外的人。

一回到家的王艺首先就把家里的门换成防盗系统更好的指纹解锁门。连玄关处都安装上了监视器，可以随时看外面。看着家里乱糟糟的样子，窗户旁还有一个破了的花瓶。王艺就知道白含蕊从上次遭贼的事情后并没有回过家里。

“蕊蕊，这段时间没住在家里是在你爸那边吗？”

白含蕊，帮着王艺收拾家务。一边回答。

“我在学校宿舍。妈，你这次回来是不是不走了？”

王艺将手里的抹布放下，看着白含蕊脸色开始变的正经了起来。

“蕊蕊，不管妈妈去哪里，你都是我女儿。”

白含蕊心里有种熟悉忐忑感从心底席卷而来她的身体都开始有点微颤。她感觉得出来那令人哀伤的潜台词。她害怕再一个人留在这里。

白含蕊幼年的时候，王艺常常跟着情人跑出去驻唱。怕白含蕊一个人在家里出事情。每次出门都是把门窗关的好好的，电源所有都拔掉。时间比较短的时候母亲晚上走第二天就回来。长的时候可三四天才会回来。小小的白含蕊在空旷的家里慌张又害怕，常常哭到嗓子都哑了。四周的邻居受不了报警后。王艺这才去哪都带着白含蕊，那是白含蕊最开心的日子。可是过早出入那些灯红酒绿的场所又被母亲的情感做派有所影响，白含蕊开始不同于其他小孩，微微有些早熟了。王艺显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所以她不再带上她。顾名思义的跟她说，她父亲也想念她，让她在白家待着，等她忙过一段时间再去接她。就从那开始她在王艺和白省汉身边来回循环。

还有一个原因是王艺一生都不会说出口的，她女儿的存在妨碍到她找新的生活。她所有的男友都嫌弃她有个一个孩子，而她每每看见白含蕊就会想到她父亲，那个无耻的男人，离多少次婚，找多少个女人都能过的如此幸福的模样，她就好恨。还好她是理智的并没有把恨意延续到孩子身上。只是她也想获得下半身的依靠而已。

“妈，你又骗我，为什么你总是爱他们，不爱我。”

想起小时候，白含蕊悲伤委屈的情绪就涌了上来。她不明白为什么她妈妈不愿意带着她，陪伴她。

王艺看着女儿美丽又带着悲伤的脸蛋，她也开始变得悲伤了起来。

“怎么会呢，只是妈妈也想有别人爱。”

“妈，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吗，从葬礼到现在四个月零三天。这么久我们才见上一次面。”

也仅仅是从葬礼上数，还有之前的日子呢？白含蕊发现她越长大母亲对她陪伴就越来越少。几乎是到了微乎其微了。

白含蕊说到这里声音也颤抖了，她对母亲的依恋远远大于任何人。从小到大母亲把她放在那里，她都乖巧等着问着：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她也害怕着有一天真的妈妈就不见了。

她用力的擦拭了一下沙发，沙发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粘上的黄色污渍怎么擦都擦拭不掉。眼里委屈的泪水随着每一次的用力低落在沙发上瞬间被海绵吸收了进去，只留下一个小小的湿湿的印记。她故意跟母亲侧开一个距离，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的泪水，白含蕊心里道不清什么滋味，难道想跟妈妈在一起也有罪？

“妈，不然我跟你一起去。我长大了也可以更懂事。我跟以前不一样了。我会让王叔叔喜欢我的。”

王艺没有回答只是把头低的更低，扫着并无太多垃圾的客厅。她想着她可怜又美丽的女儿，没办法把那句：王叔叔不喜欢你，我不会带你过去的话说出口。这是多么伤人的一句话。她能想象的出，她的女儿听见后会有多么的悲伤。有什么比来自母亲的抛弃更让人悲痛欲绝的呢？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有什么办法呢？一个是她爱的男人一个是她的女儿。尽管她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抛弃，她依旧会视频会打电话会关心会给予金钱。可是她悲伤又可怜的女儿想要的不仅仅是这些。王艺心底很明白她是一个很失败的母亲，离婚把她带出来也不是有多么爱她。只是为了某种母爱的自我满足而已，所以导致她根本不考虑任何现实条件就将她带在身边。生活周转不开了，打着她的名义去白家要抚养费。有多少是花在她身上的她心里记得很清楚。就是如此不堪的母亲，她的女儿也爱她，可是仅仅是陪伴在女儿身边她也不愿意做到。她愿意拿出来的是少有的时间和充足的金钱。她是多么自私的一个母亲，把自我意志放的比孩子还要高的母亲。王艺自嘲。她能怎么办？

最后王艺想多陪陪白含蕊，等白含蕊心情好了，等她也想出更好的托词她再说出这句话。

白含蕊没有再多问王艺，她隐约知道原因。那是她的母亲她怎么会不了解呢？她不会带上自己，她再会讨长辈欢喜，她也不会带上她。就算是那样又怎样呢？那可是自己的母亲。是在她小时候经常抱她，喝汤会问她烫不烫，第一次上学会问她怕不怕的母亲。她不想看见母亲难过，所以她不问了。以前的日子里她看见过太多次母亲偷偷哭泣的模样，每一个离开她的人都几乎说着同一句话：你身边有个拖油瓶。她知道是她阻碍了母亲前进的步伐，如果没有她，母亲可以被人爱可以去更远更大的舞台。不至于现在只是个三流网红。可是她也好爱自己的母亲，她也不想离开她。这样有错吗？

白含蕊推开客厅的窗户，家里已经被她们收拾的整整齐齐了。六七月的风总不似三四月，总是到哪儿都能有一股闷热感，可是白含蕊偏偏在自己的客厅不喜空调。就算再是炎热她也喜欢在客厅把窗户打开让小区内的绿植花香窜进来。每每闻见着来自自然的味道，她心里的情绪总是能安稳下来。

在做外墙改造那年，小区里的物业为了节省资金，在保有九十年代初期的建筑风格时，种上的是不太上台面的糯米条。这是一种普通的丛生灌木，它的枝条超级柔软永远都是向下低垂，开的小花也是非常密集。不过也自从那年开始每到六七月，万福小区的糯米条总是比其他地方的开的茂盛和绚烂。

白含蕊看着这些糯米条想，若不是要开满这么多花，它枝丫也不会低垂吧，它是不是也有一颗想攀岩的心呢。那它是自愿开花还是不自愿的呢？

“妈，你看小区里的糯米条快开花了呢，现在就有香味了。”

王艺凑近白含蕊跟她一同跪在沙发上两人趴在窗台处，肩并肩，手肘靠手肘。轻风弗来时，两人几乎是同时闭上眼睛去享受这一份难得的惬意。虽然有点闷热但两人的心却在此时平静了下来。

“又要开花了呢，你知道吗，你出身那天是多么的美丽与神奇。”

白含蕊听着王艺温柔的声音，心里舒坦，身上也是暖洋洋的。这导致她不愿意睁开眼，头轻轻侧了一下就靠在了母亲的肩上。母亲的头发上传出更加令人舒悦的气息。

“那一天，全街道上的植物全部都开花了呢。”

2000年的三月十六日，王艺就在那天生下了白含蕊。说来也奇怪，那天街道上的植物不管什么品种的凡是有花苞的几乎同时开花。王艺永远记得把产房的窗户推开时。三月的风裹着清淡脱俗的花香扑面而来。那温暖舒怡的风抚慰着产房内为了生产而筋疲力尽的王艺。是那么的舒服。她把自己女儿取名含蕊。她知道她女儿今后一定如同这满街的花一样美丽脱俗。而她那时也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个刚刚出生女儿身上。

如同她所料，白含蕊拥有着花颜月貌，她美的是那般脱俗不似凡人。只是她没想到的是白含蕊再怎样美丽也不过是昙花一现，红颜薄命。

“妈，我好想小时候，你去哪里都带着我的日子。这样的日子真是离开我太久了。”

王艺听得出来，白含蕊现在的声音很平静，情绪起伏不大，但她还是感觉的到女儿对那段时间的眷念。女儿越是这样她越是难受。只是这难受的心理，不足让王艺放弃即将和她结婚的男人。

“明后年，妈妈把这个房子卖了，到时候再凑一点，妈妈帮你买一个更好更漂亮的房子。”

白含蕊不在纠结王艺的事情了，她发现越是纠结她越痛苦，母亲的潜台词她已经很了解，她强迫自己接受和相信这也很不错，有大量的金钱可以花，明后年可以有自己房子，指不定后面妈妈还会给她更多的东西。这样也很好，母亲也爱她只是陪伴比较少而已。这有什么关系呢，从小到大母亲本来就是经常不在家。早就习惯了不是吗？可是靠着母亲的肩膀，就算是这样想着，她还是觉得好悲伤。

“妈，你要结婚了吗？”

“嗯。”

社区里的风停止了，花香也消失了。成排的楼房中间的安静小路铺满了看上去寒颤的石子，经过风的洗礼道路上也挤上了香樟树的叶子，一点也不干净。这本来挺意境的小路，这时候看起来真是糟糕透了。

王艺在a市待了五天，白含蕊一直黏在她身边了五天。她骗着王艺说学校最近没课，王艺知道那是她的说辞而已，她没有拆穿。她们到景区玩，去有趣的店铺打卡，吃麻辣的火锅，喝有趣的咖啡。白含蕊也看着母亲把白天采集下来的视频，在晚上她要休息的时候，一个人修剪视频。

白含蕊不明白为什么王艺还要这么辛苦的去做这些事情，她不是要结婚了？有必要吗？她看见过王艺轻轻松松的从她情人身上拿钱，也看见过那些追她的人为她一掷千金。而她自己也学会了如何卖弄姿色拿到自己想要的。

等到王艺剪完视频，白含蕊跑到她的床上与她同睡。这几天她都不愿意睡觉，她想清醒着，这样母亲陪伴的长度就可以的得到延续。她知道这是错觉，可是她甘之若饴。

她们并排躺着，白含蕊把被子拉过盖住了头，闷闷的问道。

“妈，为什么你会爱王叔叔呢？为什么要跟他结婚？”

明明交往过那么多男友，为什么要选择他呢？

王艺想了想，她不知道怎么措词。她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我也不知道，可能他做的事情都能让我感觉到他爱我。”

白含蕊没有说话，王艺透过窗帘缝的微光看着被子隆起的地方，她想在说些什么能让女儿更了解她，从而原谅她，让她心里更舒坦些。能够让她更加的心安理得的去做她想要做的。

“你爸爸并不爱我，他甚至不爱他任何一位妻子，可是他多么会诡辩自己，让你常常觉得是自己问题。他的甜言蜜语出手阔绰，让我误以为我是他今生挚爱，后来呢，也不过是前两位妻子的下场，不，我更惨。”

白含蕊听到这里，她想问：是因为有她吗？所以更惨。但她不敢问出口。她害怕听到假话也害怕听到真话。

两人的母女私话就此结束。

昌勋从苏城回来后，就被母亲叫去了家里。他们家今天来了位贵客，昌勋不得不见。一回到家，昌勋就见到书房内坐着一位先生正在与父亲交谈。昌勋将手中从苏城带回来的金钱龟递给家里的小帮佣。轻声嘱咐道.

“好好放好。”

将乌龟交给帮佣后，昌勋这才进入书房。父亲一见到他就喜笑颜开，昌勋看的出来他今天心情极佳。

“快来，昌勋。这是你杨叔叔。”

昌勋顺势看过去，男人不过五十出头，身材一般，微胖的身子。脸上架着一副细小的黑框眼镜。一身中山装也不觉得奇怪。昌勋打完招呼后，昌勋父亲又说道。

“你杨叔叔是主席团的，后面你可要好好听杨叔叔的指导，他们也是十几年前经过层层考试选拔才到现在，老前辈，你要多学习。”

被称为杨叔叔的男人笑道。

“昌佑，你说什么话，侄子他是精英龙凤，比我们那时候强多了。”

三人在茶几前坐下，昌佑坐在主位，昌勋和杨叔叔与他对坐。这时昌母笑意盈盈的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茶礼盒，像是炫耀宝贝似的说着。

“刚得的武夷岩茶，现在就给你们冲泡。”

昌佑看着妻子，笑意愈浓。

“建文，你这次过来怎么没把你夫人一起带过来。”

昌母拉了一把椅子，坐在自己丈夫旁边。熟练的取茶，醒茶，在高冲注水。茶叶在杯身中翻滚了起来。

“本打算两人一同过来，刚好我夫人被邀请去参加贫困儿童的公益活动，所以就没来。”

“哈哈，我想我家慧莲对这些事情也是很有兴趣的。到时候可以让慧莲跟着你夫人多走动走动。”

昌佑看着自己的妻子，对杨建文说道。

“她在家除了会做些琐事以外，也没什么社交。”

许慧莲并没有插嘴他们男人之间的事，只是静静的低位出汤，均匀分给在在坐的每一位。凑近鼻头时茶香四起，茶汤清澈。入口时水感清冽，顺滑感极佳。

“昌佑真是谦虚了，弟妹的温润优雅在我们那时可是出了名的。还是你有福呀。”

昌勋听着父辈谈论提不起一丝兴趣。见母亲起身时他也跟了出去。到了小厨房时，昌勋跟了进去帮着母亲料理。

“你爸爸也是居然让跟杨建文的妻子社交，若不是为了你爸爸的面子，我早就说话了。”

“那个女人，早年的时候就是一派专制蛮横满口浑话的模样。若不是后面发家，加上杨建文政绩顺利。她哪能有今天。”

昌勋并没有说话，只是把母亲需要的料理器都从比较高的地方拿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