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20年,高泉殿。 采薇手上捧着个食盒,她扣上殿门——几年前蒹葭说想学字读书,上卿便真的把她当个学生来教,虽然她很羡慕,但是蒹葭能开心,她也就高兴了。采薇得了里头人的回应便推开殿门,今日由她布置膳食的。 采薇布置完之后,见私下未有人注意自己,然后是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摸出一块玉。这是上卿不离身的玉璇玑,她给那玉系上了绳子,也不知上卿喜不喜欢。 “哦。”上卿抬头,表情软了一些,他的余光扫向在书架中整理的蒹葭,也不知的怀了什么心思,他朗声道:“采薇,多谢你给我做的衣服,很合身。” 采薇听着,脸红了心也跳着快。她知道这话是上卿说与蒹葭听的,但她还是欢喜雀跃。是什么时候,从崇拜变成仰慕呢,采薇俏脸红红。蒹葭只装作听不见,她低头整理着竹简,心里叹气。然后她装作十分有兴致的取下一卷竹简:“此书蒹葭能借之阅之吗?” 大公子眸光带着深意,他知道她是装的,可是还是差点被骗了进去。扶苏点了点头,上卿表情也淡淡,然后也点了点头。 直到蒹葭与采薇二人都离去了,公子扶苏才缓了缓气氛:“毕之心悦蒹葭,可有说起?”其实若毕之真想收了蒹葭,那蒹葭也是绝不会有能力反抗的。上卿知道自己的大公子在想什么,表情淡淡的把他的话堵了下去:“大业未成,无暇顾及婚娶之事。” 而且,她不愿的,他也不愿加以强迫。 他曾经问过她得失。 “有舍有得,有舍便有得。蒹葭一直明白自己想要什么,自己该要去舍弃什么。有时候,看事通透之人懂舍取,你们便以为那人做了最好的选择,实际上那人通过舍取后发现自己舍弃了最舍弃不了的东西。蒹葭自以为看事通透,舍取得当,实际上是失去了最想拥有的东西,但是通过舍取,蒹葭从未后悔过。” “其实,有些东西不是舍弃便可以取得的,因为这些不是蒹葭这种身份该拿的,蒹葭便不会拿,蒹葭不会去奢想不该求勿求,这也是最好的。” 这是她那日与他说的,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 不过……青年上卿不让自己想这些了,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做了自以为最好的舍取,实际上是最不值的舍取。蒹葭看书的目光有一些些溃散,她自知没心情看下去了也就不看了。 青年上卿的心思虽然隐晦,但是也找的出来。他的心思表达的隐晦,她的拒绝也表达的隐晦。 她有日告诉他,在未来这里前,她早已经过了及笄之年,已经二十二岁了,蒹葭隐晦的告诉他,她一直把他当弟弟看待。 告诉他,她眼里,他是个孩子。 可是,在时间的变化下她对他也变质了。那是不该有的,蒹葭从蒲团里起了身子,给自己灌了两杯冰掉的冷茶才歇住了心思。 那日的他问她舍得,她说的那番话便是隐隐的警告自己,不该动勿动,不该求勿求。蒹葭又重新的跪坐回自己的蒲团,她现在也不能想这个了——赵高——那个男人已经触及了权力的中心。 她能说果然是赵高吗?这个厉害的执棋者。蒹葭幽幽的叹气,看着外头飞略过的鸟儿,她听着它们的叫声。 她还是记得这个赵高是上卿的师兄的,那么他们有着同一个师父。赵高的道行高,她知道。 那几件事情就是他导演的,除了他,也在找不出有第二个人有这样的能力与心机了。 历史的轨迹从未偏离过,她所做的一切似乎都在是无用功。她想改变什么,但是改变不了。 赵高的存在令她害怕。这边的所有动作都逃不开赵高的眼睛,蒹葭遇上过两次赵高,那诡谲的紫眸是看穿了她的灵魂。 他对她有那么点兴趣。一想到这里蒹葭就害怕。 赵高是修炼之人,那肯定也看得出来她是一个异世之人。千百年来不曾遇到的异世之人,他遇上了。 而她的小伎俩对于赵高来说,段数太低。 “选择活着……也要开始算计了……”她抓着自己的手帕,指节泛白。 其实就算是异世之人,依着她的性子赵高也不会多大有兴趣,只是畏惧赵高,是对于危险本能的恐惧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