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承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开始发问了：“姐是哪国人？”　　　　“中国人。”　　　　她第一个回答就出乎江承安的意料，他连忙问：“那为什么还会是非法入境呢？”　　　　非法入境这个说法很接近阮小枫的来历，所以她不打算纠正了。她回答说：“因为我没有身份。”　　　　“为什么会没有身份？”　　　　“这个不能说。”　　　　“好吧。”江承安点点头，“那你之前跟我说的你写小说的事，还有大学里的事都是真的假的？”　　　　“那些都是真的。”　　　　“没有身份也可以上大学吗？”　　　　阮小枫想了想，调皮地说：“天机不可泄露。”　　　　江承安眯眼瞄着她，叹口气，“那……刚才跟姐打电话的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阮小枫有些歉疚，“知道也不能说。”　　　　“不用因为没告诉我真相就感到抱歉，事先不是约定好了吗？不能说的就不说。”江承安眼里满是温暖的笑意，片刻后又问：“所以……姐是受他威胁吗？”　　　　“是。”　　　　江承安立即紧张地问：“他是逼迫姐做违法的事吗？”　　　　“不是，恰恰相反。”阮小枫摇了摇头，“他要我帮警察抓住凶手。”　　　　“帮警察？抓凶手？是像三年前抓住张海清那样吗？”　　　　“对。”　　　　“为什么是让姐来做这件事？姐有什么与众不同吗？”　　　　“这个也不能说。”阮小枫哪敢把读心术的事说出来，说出来非吓坏江承安不可。　　　　“那他为什么要让姐帮警察抓凶手，是不信任警察吗？”　　　　“这个我也不清楚。”　　　　“好吧。”江承安若有所思地点着头，“那这一次，你是来帮忙抓住谋杀陈老师的凶手的吗？”　　　　“对。”　　　　“所以你那晚才会来我们学校了解情况？”　　　　“嗯。”　　　　“那你跟崔灿他们说你是要写什么微表情的论文，也是骗他们的喽？”　　　　“当然是假的啦！我一个英语专业的，写什么心理学专业的论文！”　　　　“那周云朗呢？他是你男朋友吗？”江承安终于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阮小枫立刻否认：“当然不是，我从小到大都没谈过恋爱。”　　　　“你从前不是说你有个搞科技的男朋友吗？”　　　　“也是瞎编的。”　　　　“这么说，我也是姐的初恋了？”江承安很惊喜。　　　　“呃……”阮小枫害羞地低下头，拉扯自己的手指玩，“也可以……这么说吧。”　　　　江承安的双眸里闪耀着星星般的喜悦，“所以姐是承认你喜欢我了，是吗？”他对她的回答已经可以预知。　　　　阮小枫仍旧不肯抬起头来，声音低低地说：“我知道，按理说我不该喜欢比自己小的男生，可我就是动心了，我有什么办法。谁叫你一直缠着我，动不动就直接间接地表白，谁招架得住啊！”　　　　他突然欠身捧起她的脸，隔着细碎的头发，在她额头上印下浅浅一吻，“现在招架得住吗？”　　　　阮小枫慌张地捂住额头，叫道：“你干嘛亲我？”　　　　“想亲就亲喽！”他一脸坏笑，说得理所应当。　　　　他们所在的病房的斜对面就是主任医师的办公室，主任在里间啃专业书，江罗希则坐在外间的办公桌前，面前有一台不大不小的设备。　　　　她拿下耳机，手指紧紧攥着，心里骂：江承安这个死小子，阮小枫这个死丫头。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下属的电话：“你立刻去阮小枫的病房。”　　　　“好，需要做什么？”　　　　“什么也不用做，就进去站着就行。”做一只合格的电灯泡。　　　　阮小枫本来在和江承安打闹，见有刑警进来了，吓得赶紧缩回手，放在双膝上，规规矩矩地坐好。江承安也赶紧把头转向里，盯着大白墙，装作他一直在看墙。　　　　那位刑警先生对于自己只是进来站着这种行为感到莫名其妙，想走却又不敢走，只能冲阮小枫嘿嘿笑了两声，便再没话了。　　　　阮小枫也礼貌地回他一个微笑，再一转头发现江承安正跟自己使眼色，他的手指正轻轻地扣击着已经拆了后盖的手机，敲在电话卡的卡槽位置。　　　　她立刻明白他是让她把她的手机卡再装上，查看Boss的短信，看他是不是已经发来了她可以用的身份信息。　　　　短信箱是空的。　　　　适合她用的身份信息不是那么好找的。　　　　江承安按开手机里的记事本，开始打字。阮小枫不用看他输入了什么，只读他的心，就知道了。　　　　他说：这手机能装两张卡，你的手机卡先装在我手机里吧，方便随时查看短信。　　　　他把手机举给她看了后，她点了下头。　　　　江罗希不打算拿窃听器录的音去跟阮小枫对质，她对他江承安都不肯说的话，又怎么会对她说呢？她打算静观其变。　　　　她起身，出门，走进斜对面病房，压根不瞅阮小枫一眼，面无表情地盯着江承安，他会意，连忙站起，犹豫了一下，问：“今晚谁在医院陪着姐啊？”　　　　江罗希声音平平地说：“待会儿你小吴姐姐过来陪她，你跟我回家。”　　　　“哦。姐，那我先走了，明早来看你。”　　　　江罗希说：“明天周一。”　　　　“那我明天中午来看你。”　　　　江罗希又说：“堵车，午休那点时间来得及吗？”　　　　江承安被噎得一句话也不敢回了，背对江罗希冲阮小枫眨了个眼，然后抓起书包，灰溜溜地出了病房。　　　　Boss的短信是在第二天十一点左右发来的，他找到的合适的身份信息属于一个十五年前失踪的女孩，也是姓阮，失踪时九岁，当年的报案人是女孩的爷爷，如今已不在人世，很符合阮小枫要求的死无对证。江承安午休时间搭地铁去了医院，恰好江罗希不在，他立刻抓准时机，一边跟吴刑警打着招呼，一边进病房将手机递给了阮小枫。　　　　阮小枫看过短信，背下来了所有的身份信息，包括那一长串的身份证号，然后立即将短信删除。　　　　她学江承安点开手机里的记事本，打字问他：接下来怎么说出这个身份才显得自然不刻意呢？　　　　江承安拿过手机，打字回她：之前我姑姑放我进来就是希望我能让你说实话，由我来告诉她吧。　　　　他合上手机，突然对吴刑警说：“小吴姐姐，我想跟姐下楼走走，她已经好些天没晒太阳了，然后我们还要顺便出去吃个饭。”　　　　江罗希今早吩咐过小吴，江承安在场的时候对阮小枫的监管可以松一些，所以她毫未犹豫就答应了，而且也没跟着。　　　　因为昨晚吓了场雪，外面冷得要命，于是江承安所说的“走走”缩短成了一分钟，两人直接进了医院边上的小餐馆。　　　　餐馆里的人很多，密密实实地挨着，他们不敢讨论阮小枫的假身份信息或是陈向东的谋杀案，只是安静地吃了一顿饭。反正他们此行也只是为了营造两人倾心交谈过的假象，这样江承安才好向江罗希坦白交待阮小枫的“真实身份”。　　　　两人绕着医院大楼前的圆形花池走了几圈，仔细地串了供，才又上楼回病房。　　　　阮小枫在病房里忐忑地等着，江承安则去跟江罗希说阮小枫的那个假身份，江罗希将他说的名字和身份证号都记了下来，问：“那她之前怎么什么都不肯说呢？”　　　　“她只肯告诉我她遭遇了一些不好的事，不方便跟人说，更不想对警察说。”　　　　“不想对警察说？”江罗希顺着他的话猜道，“不会是一不小心卷进了什么犯罪组织吧？”　　　　“不知道，要不您查查看？反正您天天挺闲的，没事儿就跑医院，我看陈老师的死您是不打算查了。”　　　　江罗希斥道：“少跟我贫！你回去告诉阮小枫真，暂时可以不用蹲拘留室了，这个身份信息我会去核实的，关于她失踪的真相我也会继续调查，以后有事我还会再找她的，让她别像上次那样人间蒸发！”　　　　“这就完了吗？”事情进展太顺利，江承安都愣了。　　　　“那你还想怎样？她现在已经不是非法入境了，她过去遭遇了什么那也是她的隐私，再拘留她就是我非法限制她人身自由，我不想因为这么点儿小事儿惹祸上身。你们午休时间快结束了吧，赶快去告诉她这件事，然后回学校上课去。”　　　　江承安朗声说：“好，谢谢姑。”　　　　阮小枫出了院，跟江承安一起去了第十九中，因为她不是校内人，不能进入学校，所以就在校外的一家奶茶店里坐着，等他下午放学。江承安说他会在学校里打听陈向东的死，嘱咐阮小枫不要再去网吧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把一切交给他。　　　　冬日午后的阳光格外温暖，洒在奶茶店窗边的木色矮桌上，像一汪水，可以捧在手掌心里。　　　　阮小枫双手摊开，搁在桌上，沐浴阳光。　　　　她听从江承安的话，没再去网吧，只是静静地坐在这里，思考着一个问题。　　　　昨晚或许是因为冲动，或许是因为贪恋像奶茶一样甜甜的恋爱感觉，她竟然承认了她喜欢江承安。那时的她忘记了，她是终究要离开的人，而且很快，七天之内。　　　　江承安在学校里面，一下了课就找人打听陈向东的死，打听周云朗的为人。他正站在他班门外听一位同学讲陈向东那晚心脏病发好像是因为看到了一张试卷，顾佳萱突然朝他走了过来，她脸色不是很好，说：“跟我聊聊好吗？”　　　　冬天的太阳落得早，顾佳萱背倚着实验楼下面走廊的廊柱，目光越过江承安，眺看西方天际壮丽铺开的大片晚霞，声音轻轻地说：“中午我好像看见，你跟周云朗女朋友一起来的学校，怎么回事啊？”　　　　“她不是周云朗的女朋友，那是误会。”　　　　“哦，听说她是你初恋，所以你是已经把她追回来了吗？”顾佳萱转头问。　　　　江承安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说：“嗯。”　　　　顾佳萱平静地问：“听说她是三年前突然离开，三年来一直没联系过你，那天晚上才突然出现的。我想问，如果她不出现，我们有可能在一起吗？”　　　　江承安想了想说：“佳萱，你很好，你比她还要好，只是……”　　　　“我明白了”顾佳萱打断他的话，“我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我不是她。拜拜，江承安。”她走了，很快又转身回来，说：“刚下课的时候我听崔灿说什么那个崔小枫又来学校附近了，她还叫了两三个人出去，你要不要去看看，最后一节课我帮你请假。”　　　　“佳萱谢谢你。”江承安直接校园东边奔去，从那边跳栅栏出去更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