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小枫面前的那半杯奶茶已经完全凉了,但是没有她手心脚心那么凉,她从小到大都是好学生,她一直挺怵这群小混混的。 崔灿和龙哥杀气腾腾地坐在她对面,纹身男和矮个儿男立立正正地站在他身后。 明明只是高中生,一脸横肉的龙哥有着十足的黑社会大哥作派,他粗声粗气地说:“我说,大姐,十九中从来没谁敢爽我张龙的约,你……” 阮小枫没理他,反而言简意赅地对崔灿说:“我不是周云朗的女朋友,他乱说的,我是江承安的女朋友。” 在崔灿一脸懵逼还没反应过来她说什么的时候,她又立刻转头看向龙哥,语速飞快地说道:“你不是想知道一个女生喜欢你有什么表现吗?我告诉你,奶茶小妹就很喜欢你,她现在去厕所了,我得赶紧跟你说。因为今天下午一直就我一个客人,她无聊,一个劲儿地挑话头跟我聊天,为人非常地热情奔放,但是她一见了你就害羞,具体表现就是你进来后不到十秒钟的时间里她一共拢过两次头发,就是把头发拢到耳后,可是她耳边明明没有碎发啊。心理学研究表明,这个动作代表女孩害羞,尤其是在喜欢的男生面前表现出来的那种害羞。另外,她在你走进来后还把双臂搁在了吧台上,十指交握。把手臂搁在吧台上是因为这样可以离你更近一些,喜欢一个人的其中一个表现就是会不自觉地向这个人靠近,比如坐着的时候把脚尖朝向这个人,照相的时候把头歪向这个人。而十指交握代表的是她心里紧张,这就跟人害怕的时候把自己缩成一团是一个道理,尽量缩小自己所占的空间会让人更有安全感,因为这样不引人注意。至于她为什么紧张,那当然是因为看见了喜欢的人啊——就是你!” 说完阮小枫立马盯着纹身男说:“你当初要问的也是这个事儿,我刚回答过了,你按照这个标准去找喜欢你的女生吧。至于你……”她的目光倏然移向矮个儿男,“你当时虽然什么也没问,但我能看出来你是想问如何揣摩这两个人的心思……”她拿眼神瞟了瞟龙哥和纹身男,“……平安地摆脱这他们。想摆脱就走吧,别怕,龙哥是不会为难你的。俗话说,讲规矩的是黑社会,不讲规矩的是流氓!龙哥肯定是前者,是吧,龙哥?” 龙哥清了清嗓子:“那当然了!” 矮个儿男的脚尖已经歪向门口了,上身却不敢动,仍旧眼含畏惧地望着龙哥,阮小枫便指他的脚尖说:“你们看,他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是他的脚已经在行动了。同学,如果你不喜欢每天照镜子的时候都要面对一个虚伪胆怯的人,那就回去吧,回去上课,要是老师问你为啥回来,你就说今后从良了。”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口干舌燥,直接揿开奶茶盖,咕嘟灌了一口奶茶下去。 矮个儿男再看向龙哥,见他面色和缓,并没有怒意,确认龙哥是放过他了,感激地看了阮小枫一眼,夺门而出。 龙哥钦佩的视线围着阮小枫绕了一圈又一圈,由衷感叹:“姐,你太神了!你大学学的啥专业啊?” 阮小枫放下奶茶杯,简洁地说:“英语,对心理学感兴趣,上过演讲课。”解答了龙哥的全部困惑。 崔灿恨恨地白了她一眼,又侧头瞪着龙哥,说:“为什么你总是能瞬间叛变呢?” 阮小枫说:“行了吧,崔同学,你一直找我麻烦不就是因为你喜欢周云朗吗?但我已经跟你说了,我不是他女朋友。你为这个误会都已经扇过我一耳光了,可我只是扭了一下你胳膊,你扪心自问,让人当众扇耳光不比扭胳膊更丢脸,更让人想哭吗?”她适时求援:“龙哥,你说是不是?” 龙哥双臂交叉抱在脸前,拧着身体往后蹭了蹭,“那不是废话吗?当然扇耳光更让人下不来台了!” 崔灿又瞪他一眼,龙哥立即消音,然后转移话题:“奶茶小妹怎么还不出来?” 纹身男说:“肯定是补妆呢!” 这时江承安突然推门而入,直接冲面对着他的崔灿嚷:“崔灿,你没完没了了是吧?” 崔灿扬着下巴,满脸的不乐意,“江承安,我交个朋友你就这么看不过眼吗?” “交朋友?跟谁?” 阮小枫笑眯眯地转过头来,指着自己的鼻子,“Me!” 江承安摸不着头脑地坐在阮小枫身边,阮小枫说:“他们是我朋友,是来告诉我一些跟陈向东的死有关的事,你也帮我打听了吧,你们一起说说吧,我综合起来分析。” 江承安和崔灿等人告诉阮小枫,原来最后吓得陈向东心脏病发的并不是那些恐吓信,而是一张不该出现的试卷,语文组的老师在第二天整理试卷的时候才发现那张卷子。 那卷子是一张六年前的高三语文期末卷,是一个叫高月的女学生的,她是第十九中学98级的学生,卷子左侧信息栏里她填的班级是三年一班,那是当时的重点班。 她的卷子混在了江承安他们这次开学检测的考试卷里,考完试的那天晚上全体老师们都在批卷,陈向东批三年组的语文卷,据说他当时看到高月的卷子后立刻觉得呼吸困难,然后胸闷,再后来就不醒人事了,有老师说他刚被抬上救护车就一命呜呼了。 阮小枫问:“这个叫高月的女生跟陈向东是有什么纠葛吗?” 崔灿说:“她是六七年前在我们学校上的高三,当时的班主任就是陈向东。但她高三下学期刚开学就辍学了,之后就跟学校这边的老师同学都断了联系,没人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因为高月当年是重点班的,是每学期都拿一等奖学金的那种学霸,如果不辍学,她一定能考上重点大学,所以大家都猜当年是陈老师害她上不了学。” “为什么你们学校的人都会认为是陈向东害高月辍学?除了因为他是死者外,还有别的原因吗?” 龙哥猛一拍桌,“有啊!陈向东这个人特别势利眼,就对有钱人家的小孩儿好,课堂提问课后辅导什么的都只关照家里有钱的学生,高月家好像很穷,我觉得这两个人肯定因为钱起过什么冲突。” 阮小枫问:“关于那张语文卷你们都打听到什么了?那卷子就只是提醒陈向东是高月这个女学生在向他报复吗?” “这个暂时没听说什么。” “那你们打听到恐吓信的内容是什么了吗?” 江承安摇头说:“也没有。因为我们之前一直在放寒假,信都是寄去陈老师家里的,他只跟同办公室的冯老师提过收到恐吓信的事,冯老师口风紧,如果不是陈老师突然心脏病发去世,他甚至提都不会提恐吓信的事。” 崔灿突然提议说:“警察肯定知道,江承安,你姑姑不是刑侦支队长吗?你回家问问她不就行了。” 江承安一字一顿地说:“这叫案件机密!哪能随便告诉外人!”这时奶茶店小走廊尽头的卫生间门吱哟响了一声,江承安便拉起阮小枫的手,“先去吃饭吧,带你去吃猪排饭,待会放学了人就多了,都占不到位子。” 距离学生放学还有十五分钟,饭馆老板已经做好了百来份猪排饭,放进保温箱里,一部分卖给店里用餐的学生,一部分外送到学校门口和附近的小区。 尝过一口外酥里嫩的炸猪排,阮小枫的味觉记忆瞬间被勾起,那时她关在拘留室,江承安给她带的就是这种猪排饭,一模一样的味道。 那时他还是个傻里傻气的单纯少年,才过了几天,他就长这么大了。 阮小枫觉得自己像是看着少年长大的一样,而这个少年如今又成了自己男朋友,她说不清这种感觉是古怪还是奇妙。 “想什么呢?”见她出神,江承安问。 抬头看了看店里各自忙碌的人,她压低声音说:“没什么,想案件呢。”本来只是岔开话题,却忽然记起一件重要的事,该不该告诉江承安真凶是谁呢? 有了昨晚的约定,即便她不说她是如何知晓的,他也不会追问,只是警方都不知道的事她却知道,岂不是又给自己披了一层神秘感。然而如果现在不说出她已经知道凶手就是周云朗,之后调查起来难免有解释不清又要撒谎的地方,而她骗他就等于是违背了约定。 迟疑了许久,她还是决定对他坦白,而他也确实并不追问。只不过他终于知道了,原来周云朗的秘密是在于此,难怪那天他特意提到寄信的事。“如果周云朗是凶手,那试卷和恐吓信就都是他搞得鬼了?” “应该是,但是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高月,不知道她跟周云朗是什么关系?姐弟,还是……” “会不会是男女朋友?” 阮小枫仔细算了算年份,说:“高月是98级的,也就是说她2000年读高三,2001年读高三下,周云朗是07年读高三下,如果两人同年纪入学,应该是差六岁。对了!周云朗今年多大?” “我上学早一年,他应该比我大一岁,十八周岁。” 阮小枫说:“可是我得到的信息是他今年已经二十一岁了。” 江承安惊讶不已,“他已经二十一岁了吗?怪不得他总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原来他真的这么老了。” 阮小枫点点头,凝神想着,接着说:“周云朗比他报的年龄大三岁,所以他跟高月本来差的六岁就该是三岁,就算七年前他只有十四岁,两人也有可能是恋人关系。但是怎么才能确认呢?” 阮小枫在考虑要不要跟周云朗见上一面,直接问问他跟高月这个女生的关系,读读他的内心想法。 江承安这时说:“我可以回家问问我姑,看她调查到哪一步了,然后再告诉你。我们学校老师的案子,她应该会告诉我些什么的。” “你刚才不是说案件机密不能随便泄露吗?” “案件机密是不能随便泄露,但我刚才只是故意说给崔灿听的,不能让人知道我能从我姑那里打听到案件进展,不然不是给我姑找麻烦吗?不过私下里如果我求求我姑,她就会给我透露一点,只要我别让别人知道就行。” “那告诉我没关系吧?” “当然没关系啦,如果不是为了你,我根本就不会打听这件事的,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狂热推理迷了,而且快高考了,我们学习挺忙的,没什么时间再玩了。” 阮小枫赶紧说:“那一会儿吃完饭你就回去学习吧,别在外边陪我了。” 江承安笑了笑,“那也不用这么抓紧时间,吃完饭我想再陪你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