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管去煎药来,若采青回来了,叫她不必进来了。只去相思阁传话,说小公子吵扰着必得我哄着才肯睡,令她留在相思阁中罢。”
采月见姑娘这般坚决,便不好再说什么,只退下去煎了药来。
苏婉将苏桓盖着的小被子拉下了些,拿起团扇轻扇着,试图减缓他的痛楚。
夜半,一碗药下去。
床上躺着的小人儿,神智终渐清晰,微睁了睁眼,便瞧见歪在床边的苏婉。
“姐姐……”声音虽仍弱弱的,却亦是充满欣喜,姐姐许久不曾这般陪着他了。他方才似是觉得身上甚是难受,但此刻却觉着,若能日日见着姐姐,再难受他也能挨得住。
听见苏桓低声的呼唤,苏婉立即便清醒了,俯身瞧去时,他正对着自己笑。
苏婉抽出袖中的帕子,轻拭他额间,“桓儿可好些了?”
苏桓轻声应诺了一声,旋即低声呜咽道:“姐姐已好几日不曾来瞧桓儿了。”
苏婉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近来因大夫人相迫,她确少有时间陪着桓儿些了。她只想着要如何护他周全,却反倒连陪伴都忘了。
桓儿自小便只有一个姐姐,自然会更粘着些。
见苏婉沉默着不说话,苏桓又问道:“姐姐不理桓儿的日子,桓儿害怕,姐姐会一直在桓儿身边吗?”
这几日,虽不见姐姐,却总能听见府上的一些话。说姐姐被什么大人瞧上了,姐姐要走了。
他,不想让姐姐走。
苏婉心中一顿,静默半晌,似是下了很多的决心:“会的,姐姐会陪桓儿长大,平安长大。”
外祖父的药虽有见效,仍是足足熬了七日,药有吃下去的泡身子的,折腾了七日,总算见好。
采月见苏婉着实支撑不住了,便再三央告着她,令她回了相思阁。
“采月姐姐,我的衣裳呢?”见苏婉走了,苏桓又问着。
“我的小祖宗,我可把那些衣裳全扔了。”采月忙去止住了他,她这几日在外间听见那日苏桓拿着的衣裳,正是那家人得了病症才搬离苏府的,想来八成便是天花了。小主子竟自寻罪受。
“你大胆!我可曾许你扔了,我要!”
他才有了点精神头,便又闹上了。
有了上回的亏,这回她拦也得硬拦了,见采月无动于衷,苏桓的眼圈儿红了:“没有衣裳,姐姐便不会来了。”
他瞧见院儿里的小妹妹,走路摔了衣裳破了,娘亲都会对他们多加爱抚的。奈何他衣食俱全,又有下人看着,便只得偷了人家的旧衣裳来穿。
他这句话,倒叫采月噎住半晌,收拾完手下的活计,只道:“小公子是姑娘心尖尖儿上的人,怎会不疼呢?公子只管安心养好自己便是。”
采月亦是从小便被卖来苏府的人,苏桓虽贵为公子,却是处处受大夫人监视管制着长大的,婉姑娘便是他唯一的光了。
*
半月过去,苏桓已大好了,苏婉才从弦月阁出来,便见几个丫头从她身边走过时,时不时觑着偷瞧她,嘴里还不知窃窃私语些什么。
她早已惯了这样的目光,亦不当回事,只端着身子继续走着。
进了相思阁后,瞧见迎香在院门前守着。
“姑娘,将军府李夫人给大夫人送了些新奇的红菊,夫人赏了我几盆,我原也不配的,便私做主给姑娘送来了。”
“谢迎香姐姐。”苏婉点头回了一句。
迎香福身着完了礼,却仍站在原处,面露难色犹豫半晌道:“陈大人的事……还请姑娘节哀……”
“什么……?”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复问道。
采青忙朝着迎香递眼色,迎香这才恍然,婉姑娘许是还不知情,忙讪讪的欠了欠身子:“绛云轩里头还有点子事儿,我先过去了,请姑娘的安。”
迎香的反应教苏婉心头一惊,忙回身捉住了采青的腕子:“她、她说陈大人……怎么了?”
采青躲避着她的眼神,支支吾吾不肯答言。
“采青。”苏婉的声音蓦然冷淡起来,采青心间一软,便说了出来:“早间府里传进话儿来,说陈大人……在倚红楼中被刺,当场……人便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