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船行得稍偏了些。若是顺利靠岸,找到我们的人马大约还需沿着岸边走上个三四十里。”
倒也还在他意料之中。
言喻稍稍颔首,道:“无妨,暂且别让子乌寺知晓我已拿到这支兵马,更好。”
就算他们有所怀疑,也会想要在这关键时候赌上一把。
既然是赌,又岂有不使诈的道理?
云玺并不干涉言喻的决定,只是在转头的时候,瞥见言喻微微勾起的眼角,顿时摇头,想要避而远之的念头也随之冒了出来。
“砰——”
云玺还未来得及说上些什么,就听见船舱内传出一声巨响,随后还有乒呤乓啷的响儿传出。
是乌夜。
云玺的手,已经悄然落在了剑柄之上。
三五步迈入舱内,便看见已经醒来的乌夜被五花大绑着,嘴巴被温衾用一块看上去还算干净的白布塞着,唇角有些浑浊的不明液体渗出,让云玺差点儿没有返身离开!
好在温衾很快赶来,看见自家殿下一副进退两难的模样,只朝舱内望了一眼,就明白过来,连忙道:“殿下先出去,待奴婢收拾妥了,再……”
云玺哪里还等得到她把话说完?留给温衾的,只有一个逃也似的背影,和一个头发散乱、浑身脏污、再配不上“清冷”二字的乌夜。
温衾看向她的目光分外平静。
从前她也是看着乌夜长大的。
甚至因为乌夜和宋临深与她的年纪更接近,而会在她们与云玺打起来的时候帮着劝上一劝。
可如今,物是人非。
就连软梦,都因为背叛而死在了云璧手中;区区一个乌夜,又岂能让她心里起什么波澜?
温衾上前扯开了乌夜嘴里的布条,从怀里掏了一方干净的手帕扔在她身上,才抽出短刀,划过捆着乌夜的麻绳——这已经是温衾对她最大的宽容了。
被绑了将近一日的乌夜愤愤拾起那方帕子,看见上头有些眼熟的走线,不由冷笑出声:“这是你那死去的妹妹留下的吧?怎么,就这样拿给我、给我来擦秽物?”
温衾面色平静:“人死不能复生,留着也无用。”
她倏尔抬眸,眸光是乌夜并不熟悉的锐利:“既然是死人的东西,给你用了正好。”
乌夜定定地盯着温衾,许久,才嗤笑出声,说:“我姐姐总说我没有七情六欲,说我是怪胎……呵,如今看来,你们也不过如此。”
她话音渐低了。
若是她自己出了事儿,伤了、死了,恐怕乌衣会担心死的吧?
那可是一贯疼爱她的亲姐姐!
温衾不由冷笑了声:“别忘了,他们明知事情有变,都不让人来知会你,而是让你一人冒险!”若非昨天乌夜明白乌衣没有将状况及时告知,一时情绪崩溃,那么骄傲、那么清冷的一个人,又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落在他们手中?
被刻意抛弃的记忆忽如潮水般涌来,乌
夜顿时如同一只被抛弃了的家犬,双眸紧闭,胸腔中发出一声声低低的呜咽。
让温衾有些猝不及防。
还是云玺听见这头的动静有些不对劲,勉为其难地捏着鼻子又走了过来,瞥见幼兽一般的乌夜,不由迷茫地看向了温衾。
温衾:“……”
嗯,她倒也不冤。
毕竟这乌夜好像还真是被她给弄哭的。
“殿下,船快靠岸了。”
言喻的声音自外头传来,让云玺不由自主蹙了眉。
她不想再关心这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些什么事情,只对温衾说道:“将她重新绑了。”
“不打晕?”
云玺冷笑一声:“她不是与本宫争何为正何为恶吗?若是打晕了,让她错过了一场好戏,那本宫、还有本宫父兄们岂不是顺了乌奇大人的意、坐实了这罪名?”
余光掠过,瞥见乌夜眼底写着的那抹嘲讽,云玺脚步一顿,又说道:“既然都吐完了,那就擦擦干净,重新堵上——省得待会儿她见了家里人,又一股脑儿将我们的事说出去!”
“是!”
*
孤零零的一艘大船在晨雾中靠了岸。
岸上除了早潮拍击岸边礁石的声音之外,再无其他的动静。
丁常实在是放心不下,坚持先行下船试探,言喻便也不与他争,让他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