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信把从离开青枫林到误服□□之间的事细细想了一遍,喃喃地道:“那人要真是天德寺的和尚,怎么可能会有个女弟子?他若不是丹鼎派弟子,八成便是星云门的人。可眼下一点线索都没有,还是先服解药要紧。”他向木羽裳走近两步,伸出手掌,索要解药。 木羽裳在长生道人屋里盗宝时并没有看到解药,摇了摇头只说不知。 石信以为她不愿给他解药,逼问再三。木羽裳被他问得烦了,又担心他一激动做出对自己不利之事,便道:“我虽然没看到解药,但《九丹液仙经》上记载了很多奇丹妙药,说不定能解你的毒。” 石信因问:“书在哪?” 木羽裳道:“我藏家里了。” 石信道:“你带我去!” 木羽裳心想:“我要是不答应他,不但自己性命难保,还会连累我娘。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如暂且答应他。再说那《九丹液仙经》又不是神仙写的,谁知道上面有没有阴阳魂魄散的解法。若是没有,便是老天让他死,怨不得我……” 石信见她眼珠直转,也不知在想什么鬼点子,忍不住道:“我和什么样的人都打过交道,跟我耍花招的没几个有好下场。你还是不要白费心思了,凭你的本事是不可能杀得了我的!” 木羽裳哼道:“谁耍花招了?我在想别的事。” 石信跟着她走了大半日,来到一座屋舍前。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周围几乎一个人都没有。木羽裳小声道:“见到我娘,千万别提红叶帮。”说完,推门进屋,石信紧随其后。 “娘,我回来了!”木羽裳喊了一声。 屋里静悄悄的,没人回应。木羽裳走到里屋床边,弯下腰,从床下抱出一个木盒,打开盖子,取出一本厚厚的书拿到外面桌上。 石信问道:“这便是《九丹液仙经》?” 木羽裳笑着点点头,把书一摊,说道:“你自己找!” 石信翻了两页,说道:“我不懂药理,你来找!” 木羽裳瞪着他,嗔道:“我又没中毒,凭什么让我找,你自己来!” 石信道:“这□□终归是你偷来的。不是你,我怎会中毒?你不帮我找,待会儿你娘回来了……” 木羽裳不待他说完,叫道:“我找!我找还不行么?” 她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气呼呼地翻起书来。石信向四面望了一圈,只见这屋里布置朴素,没什么华丽的装饰,墙上也没挂什么字画,惟有西面的墙上钉着一根长钉,下面悬着一把剑。石信在她对面坐下,看着她低头翻书,不禁想起云夫人来。 木羽裳翻了几十页,目光一凝,手指点在字上,慢慢向下划去,寻思道:“难道真是老天要救他?”她又仔细看了一遍,的确是阴阳魂魄散的解法无疑,心想:“我装没看见,谅他也不会一页页地查。如此一来,就能为师兄报仇了!”正要把这页翻过,心念电转:“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他发现了,岂肯饶我?”正想着,石信突然出声问道:“找到了么?” 木羽裳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应道:“找着了。”话刚出口,心里便后悔起来。石信大喜,走过去俯身细看。木羽裳见他全神贯注地盯着书,脑袋离自己不过寸许,心道:“这时候一掌打下去,他怎么可能反应过来?” 她正要抬手,石信忽然转头问道:“这上面写的金舌草是什么东西,怎么从来没听过?”木羽裳目光游离,说道:“这上面记载着各种草药,你自己不会找么?”石信转过头,翻查草药那部分。过了一刻,石信找到金舌草的出处,原来这金舌草只生在极寒之地,一般人听都没听过。阴阳魂魄散的毒性全在那粒黑丸之中,其性阴,白丸只是助其侵入人体的药引。而这金舌草因生于阴寒之地,天生抗寒,入药后反倒能补充人体中的纯阳之气,故有驱毒之效。 石信自言自语道:“既然生在极寒之地,多半是在积雪皑皑的山顶了,不知金鼎山上有没有……” 木羽裳道:“没有。我在山上待了这么久,也没见过这种草药。” 石信来容国不过寥寥数回,对这里的山川地理不甚了解,只知道这金鼎山是容国第三高的山。他想着高山之巅常年积雪,应该会长这种草药,便问木羽裳:“容国最高的山是哪一座?” 木羽裳道:“仙砀山,就在天德寺北边。” 石信道:“你跟我同去。” 木羽裳不愿去,叫道:“你都已经查到解药了,凭什么使唤我?” 石信道:“只有你见过那个黑衣人,遇到像的正好能认一认。□□是你给他的,找到凶手之前,你必须跟着我!” 木羽裳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胁迫,正要发作,只听门外一人说道:“不是说在山上待几天么?怎么今天就回来了?门也不关!” 石信转过身,只见一个妇人走了进来。木羽裳站起身扑到她怀里,搂着她脖子道:“娘啊,你可回来了!” “你怎么今天就……”那妇人话说一半,看到石信,惊道,“他是谁!?” 木羽裳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和石信之间的恩怨,附到她耳边小声道:“这红眼怪叫石信,他中了毒,竟然要我陪他到仙砀山去采药……” 妇人望着石信,失声道:“石信……石信!?你就是琴国那个……石信!?” 石信抱拳道:“正是!我与令爱要到仙砀山去一趟,特来向……向夫人辞行。” 妇人颜色稍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道:“叫我木三娘就好。” 木羽裳拉着木三娘坐到桌前,为她倒水。木三娘微笑道:“你怎么不给石大侠倒杯水?”木羽裳把水壶往桌上重重一放,说道:“我为什么要给这红眼怪倒水?”木三娘对石信道:“我女儿从小调皮,我一个人也管不住她,石大侠不要介意。” 石信见她孤身一人,想起之前木羽裳求饶时从未提到她爹,隐约猜到些缘故,对木羽裳又添几分同情。 木三娘揽着木羽裳,见她眼圈有些红,问道:“你刚才哭了?” 木羽裳摇摇头,支吾道:“没……没有……” 木三娘笑问:“是不是你那师兄又不理你?” 木羽裳沉默片刻,低声道:“他再也不会理我了。” 木三娘道:“他既然不把你放在心上,你又何必缠着人家?当年我就是……唉……好男儿多的是,别把自己的身子给闷坏了……”说着,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奈和忧伤…… 石信好奇她丈夫是谁,但不好意思揭她伤疤,就没开口。他向木羽裳要来纸笔,把金舌草煎药的步骤一字不差地抄了下来。 木三娘走到别的屋子,取来厚衣棉鞋,打成包裹交给木羽裳,向石信道:“石大侠,我女儿不懂事,请你……” 木羽裳插嘴道:“我怎么不懂事了?我什么时候不懂事了?” 木三娘深深地望着石信,目光十分复杂,既有期许也有担忧。石信笑道:“木夫人放心,石信一定保她周全!” 木羽裳冷哼一声,走到墙边,把剑取了下来。木三娘道:“这剑快得很,千万小心!”木羽裳道:“娘,你放心。他要是敢欺负我,我就一剑刺死他!”她自知武功不及石信,却总想着老天会给她个机会,让她手刃仇敌。石信笑而不语,把抄好的那页纸折好塞进袖中,对木三娘道:“夫人保重!我们这就去了。” 木羽裳把《九丹液仙经》放回原处,将包裹负在背上缚好,提了宝剑就要出门。木三娘拉着她,依依不舍地叮嘱许久。木羽裳听得烦了,一个劲地点头,连声道:“知道了,知道了!”说完,抢在石信身前,率先走到门外。一只脚才踏出去,就看见屋外围了许多人,衣着服饰跟前阵子到金鼎山挑衅的弄剑堂的人一模一样。这些人神色肃然,上百号人竟没发出一点声响,显然训练有素,不好对付。木羽裳掩口惊呼,迈出的一只脚又退了回来。 木三娘急问:“怎么了?” 这时屋外一人大声喝道:“姓木的,还不出来!?” 石信听出这声音是钟烈,气不打一处来,绕过木羽裳跨出门去。钟烈看到石信,惊骇不已,叫道:“石信!?你怎么在这里?” 石信阴着脸,沉声道:“我怎么不能在这里?” 钟烈寻思道:“那丫头莫非是石信的相好?果真如此,这事可就难办了……” 木三娘看到屋外那些人,急忙把木羽裳推到里屋,嘱咐道:“千万别出来!”她走到门外,问钟烈:“阁下是哪一位?”钟烈自报家门,问她是不是木三娘。木三娘道:“钟堂主,你对付我还要带这么多人?” 钟烈道:“你女儿杀了我堂中弟子,你说,这事怎么办?”他原不想跟她废话,只因石信在场,这才讲起道理来。石信倘若依照江湖规矩袖手旁观,那是最好;他真要插手,自己也是先礼后兵,并不理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