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奈止口中得知已经入京了,殷玖微微紧张了一瞬,看到奈止如常的面色,觉得自己应该是大惊小怪了。 看到乐霁下了马车,她也想紧随其后,却被奈止一把抓住。她当即佯怒地看向奈止,奈止不为所动,淡淡道:“陛下请您入宫述职。” 殷玖闻言立刻改变了颜色,尴尬地笑道,“我今日身体不舒服,改日定向陛下述职谢罪...” 她才不要见陛下! 奈止眸色复杂,“殿下可听过一句话,‘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虽然她也不想入宫面圣,但是做错了事就要受到惩罚。 殷玖苦笑:“能躲一日是一日...”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请您自觉入宫。”奈止叹息道,“莫要逼陛下用非常手段。” 殷玖摸了摸鼻子,装傻充愣,“奈止你说什么我没听见,我先回去了哈哈...” 她想跳车逃跑,却闻奈止语气淡然地道:“您是想出演‘锦衣卫全京搜捕方回京的钦差’的闹剧吗?” 殷玖:“不听不听,奈止念经!” 奈止目光幽深地盯着她,她尴尬地一笑,才想说什么,就听到马车外传来异动。 马车停下。殷玖抬眸看向车帷处,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杞翃撩开车帷,语气平静温和:“陛下遣属下请您入宫。” 殷玖:“......” 她有气无力地问道:“若是我现在逃跑,你抓我吗?” 杞翃客气地道了声“不敢”,然后接着道:“不过明日‘殷玖’或许会被处斩首。” 殷玖听出威胁之意,微微叹息,还是扶着奈止的手走上前去,被杞翃扶着下了这辆马车,走入另一辆更加奢华的马车中。她才进入,立刻有人依次端上热气腾腾的膳食茶饮糕点果子。 她沉默片刻,还是认命地坐下好好吃。 这就是所谓的断头饭吧? 见她进了马车,杞翃这才对奈止道:“陛下说了,他没空骂你,让你自己去领笞五十,禁闭七日。” 奈止松了一口气,“替我谢过陛下。” 杞翃这才重新入了马车,马车快速往宫中行。 ...... 殷玖速度不快地慢慢地吃喝,味如嚼蜡。皇宫早就到了,杞翃立在车外,似乎就在等她吃完这餐断头饭,押着她下囚车赴刑场。 但是也没有多久,便有人前来,对杞翃说了什么。杞翃闻言,再次撩起车帘,道:“陛下已传膳,请您前往。” 殷玖勉强地笑了笑,拿起她平日里都不吃的花朵做的糕点咬了一口,神思恍惚,“哦,我...知道了。” 杞翃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 殷玖整了整衣襟,突然明白了入京前奈止让自己在陛下郊外的宅中沐浴更衣的原因了。 她卸去所有的饰物,连玉佩都暂时脱下,这才缓缓挪向皇帝寝殿。 和死囚只差镣铐。 杞翃在心中这么吐槽道,心生怜悯。 他轻咳一声,正色道:“陛下心情很不好,您最好顺着他。” 殷玖哀哀切切地点了点头,叹息着咏诗,步入宫殿:“三年羁旅客,今日又南冠。” 未入内殿,便闻墨懿那清越慵懒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嘲讽之意:“鲈鱼正美不归去,空戴南冠学楚囚。” 杞翃冷漠地无视了他们的互怼,引殷玖入内殿后便退下。 殷玖走入内室,行礼,站定,一副哀哀戚戚之貌,语调悲伤,“罪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墨懿指了指座位示意她坐下,语气温柔平静,仿佛方才怼殷玖的不是他一样,“毓儿何罪之有?” 殷玖对他变脸如此之快感到有几分怂。她乖乖地坐下,乖巧道:“既然父皇如此说了,那儿臣就无罪。” “既然无罪,那方才自称,可是殿上失仪之罪?”墨懿懒懒散散道,眸中毫无笑意。 殷玖以为他不过日常和她开玩笑,故笑着答道:“既然您如此认为,儿臣也不敢不从啊。请您降...” 她微微抬眸,对上墨懿冰冷的目光,顿时一僵,反应过来后收住了口中的话,改口道:“父皇,昔人有言:‘罚所及则思无因怒而滥刑’,请您三思。” “三思?”她听见她家倾城倾国的皇帝父亲冷笑一声,细细咀嚼这二字,后冷冷道,“朕倒是可以让三司会审,圆你心愿。” 殷玖顿时作大义凛然状,哀切道:“淫刑以逞,谁则无罪?臣闻命矣。” “你该去梨园当正旦,当朝官委屈你了。”墨懿凉凉笑道,眼眸含怒,“别人给的东西也敢乱吃,倒真是不怕死的。” 殷玖知道斧钺来了,不再是之前那些敲扑杖笞,顿时如赴死般大义凛然地正襟危坐静候圣裁。 墨懿想生气的,但是他看到她这个样子,微微抿唇,忍住唇角上扬。 毓儿太可爱了。 但是不能不说。 他轻咳一声,语气微微温柔了许些,“幸好这次只是迷药,若是鸩毒呢?是春/药呢?” 殷玖敛眸,“儿臣知错。” “知错?”墨懿蹙眉,“你这话朕听了不知多少次了,从你不是太女说到现在,你觉得朕还可能认为有真实性吗?” 殷玖低眸,不语。 “朕不知对你说什么好了,下去休息罢。”墨懿难得头疼地揉着眉心,放过了她。 本来死都不想来的殷玖此时倒是不着急走了。她微微抬眸望向他,许久不说话。 墨懿深呼吸:“朕已经允你离开了,你还不想走是想干什么?” 殷玖依旧是一言不发地抬着头看着他,良久,才小声道:“...以后不会了。” “你跟我说有什么用?真被喂了鸩毒你还能回来告诉我一句‘儿臣知错,以后不会了’吗?”墨懿被这熊孩子气的连自称都不想用了,难得失去形象地怒道。 殷玖轻轻咬唇,眸色光暗变化,终于只是轻声道:“我以后不会了。” 墨懿冷笑道:“刺杀朕没成功被杞翃抓了的刺客,说一句‘以后不会了’朕就要放了他?” “...我以前不知道,但是我现在知道了。”殷玖沉默许久后终于开口,低垂着眸看不清她眸中颜色,只能看见睫羽忽闪,颤动如蝶翼,“我以前最高不过五品,在京中不过中等,自然没有人费那个心神陷害我。” 墨懿微微眯起眼,止住了到口的斥责。 “但是如今不同了。” “于京中,我是太女,去了外郡,也是钦差。想害我的人可以从宫中排到城门,我不该也不能放松警惕。” 她起身,躬身施礼:“儿臣自请闭门思过三日。” 墨懿看着下首的她,微微眯起眼。 “准。” ...... 郄梓歆悠哉悠哉地把玩着指甲,把“乐不思蜀”几个字写在了面上。 郄家送入宫的暗线看着这位家主,感觉所有对家主的幻想都破灭了。 这还是那位英明神武的家主吗? 妖怪,还他们玉树芝兰的家主!这个玩指甲的后宫佳丽不是他们的家主! 好在暗线还有脑子,没有在面上把这些话喊出来;也幸亏他还有眼睛,没有在脑子说郄梓歆英俊潇洒。 他委屈巴巴地看着郄梓歆,郄梓歆笑了笑,才想说什么,就听到一道许久未闻的声音:“梓歆,此人是谁?” 郄梓歆眸子顿时亮了,猛地站起来,“玖儿!” 殷玖从外迈入,笑容温雅,“是你家派来的暗线吗?” 郄梓歆连忙点头。 “小心一些,父皇不追究,不代表他默认了。”殷玖淡淡道,“小心到时候被一网打尽,就像当初做的那样。” 郄梓歆被狠狠泼了冷水,委屈巴巴地看着她。殷玖似笑非笑地看了他和暗线各一眼,轻飘飘地道:“果然是主仆。” 郄梓歆:嘤嘤嘤。 殷玖步入内室,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我休息了,小声些。” 思过三日,不就是睡三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