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似乎都凝固起来,突如其来的沉默让众人不禁提心吊胆起来。 最先有所反应的是百顺。他忙不迭地跑到叶枝身旁,又急又忧地将叶枝周身打量一番,又才问道:“公主可有大碍?” 看到叶枝打了个手势,他当即不再说话,尽管眼中还有些急切,仍旧默默地退到一侧去了。 “皇兄,只是场闹剧而已,我只是陪她玩玩,我这不是毫发无损地回来了。”叶枝带着无奈的笑走向几人,很是中气十足的模样。 “你没晕过去?”叶徐之眯眼问道。 “对啊。我想看看她耍什么把戏,皇兄未免你也太小看我了。”她缓步走上前,在诗言迷茫的眼神下将她搀扶起来。 “胡闹!”叶徐之气得眼眶发红,比之先前却已正常了不少。正如罗君无事前所言,叶枝是叶徐之绝对不可触碰的逆鳞,只是没想到,叶徐之竟然还有如此癫狂的一面。 “你……”回过神来的诗言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苍白的脸上遍布着震惊,片刻后,她紧紧抓住叶枝的衣袖,有些颤抖地说:“你杀了我吧!别、别让我去……军、军营。” 闻言,叶枝定定地看她一眼,无厘头地眨了眨眼,旋即将她拉到罗君无身旁,嘲讽地笑起来,“就你这点小把戏,我早就烂熟于心,”是烂熟于心,前世就惦记着呢。 “我不过是闲得慌,陪你耍一耍。至于你的命,你且自己多保重吧。不要再做不自量力的事了,”叶枝神情轻蔑,“到头来,给你收拾残局的还不是你师父和罗大人。” “师父……他来了?”罗君无迟疑地问道,似乎对叶枝并未晕倒这件事丝毫不上心。见他这样,叶枝乐见其成,毕竟她是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被他抱来抱去的。说实话,别看罗君无身形较消瘦,力量却不小,就是抱着她的时候太用力了,肩膀到现在还有在隐隐作痛。 叶枝道:“嗯。自己心疼的小徒弟闯了祸,他老人家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可我方才的那些话——”诗言忐忑地说道。 侧身睨了她一眼,叶枝嗤笑一声,先不作答,安抚性地挽住叶徐之的手,冲其展眉一笑,得到他似怒似嗔的眼神后才放下心来,又朝诗言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你当真以为先生和你一样蠢?三言两语就能骗过他?你可是忘记罗大人是谁教出来的?”她皱眉思忖瞬息,又道:“也是。你是个例外,想来扶摇子此生唯一的败笔就是收了你为徒,真是蠢得一塌糊涂。” 到这时候,叶枝都不忘贬低她一句。 揉了揉叶枝的头顶,叶徐之哭笑不得,自己这个皇妹竟然为了替诗言求情向他撒娇?他将眼神转移到诗言身上,眼中的柔和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异常的寒冷,看得诗言顾不上回驳叶枝就往罗君无身后缩去。 好在婪儿没生出分毫差错,否则将诗言千刀万剐也难解他心头之恨。 诗言躲入罗君无身后,脑中突然灵光大作,她神情突然扭曲起来,像是吞了苍蝇一般,脸色难看地看着叶枝,“你自始至终都没晕过去?我、我脱你衣服的时候、还有和那个混混的对话,你都听到了?” 在心中感叹诗言反应不够迅速之余,她好整以暇地笑起来,双眸含着诡异莫名的笑意,“不止。你哭哭啼啼地说没人要我了、就带我回去,我全都听见了。” 如意料之中,诗言脸色猛地红了起来,睁着双眸一言不合地掉起了眼泪,颇有些惹人怜爱。看到此,叶枝不免在心中叹息一声,眼下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诗言与先前的她联系起来,看来诗言并不是真的心狠手辣,只是对罗君无太过偏执了。 罗君无如何不知诗言的心性,以往只知她事事与叶枝作对,只当她年幼无知,哪里想到她竟然如此胆大妄为!好在他及时……不,好在叶枝只是将计就计,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先不论叶徐之不会放过诗言,彼时自己恐怕都顾不得同门情义。 “啊,皇兄,那个小混混?”叶枝似是这才想起来。 “哼,他该死。”叶徐之冷漠地说。 “皇兄!”叶枝不满地唤道。 经不住叶枝的哀求,他却还是绷着脸,要想婪儿撒个娇那可是可遇不可求的! “皇兄。”叶枝见他得了便宜还卖乖当即松开双手,慢慢踱步到他跟前,“父皇说过不可滥杀无辜,为了不让他老人家下来找你,我已经先把他给放了。” “放了?!你就这么把他给放了?”叶徐之难以接受地质问道。 “怎么可能。虽然不能放了他,但皇兄你的手法过于残忍,”说及此,叶枝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又继续说道:“我用朝阳令将他逐出了大宋。从此刻开始,他已经不再是大宋的子民。” “……”叶徐之满头黑线,“就为这么一件小事儿,你就动用了朝阳令?” 叶枝皮笑肉不笑地瞥他一眼,“小事?倾城哥哥天天用朝阳令听小曲儿,这算什么?” “……”叶徐之无话可说,偏分这朝阳令于大宋意义非凡,饶是顾一天天用它听《百杀戏》叶徐之都无可奈何,若非万不得已是不能收回朝阳令的,早知有今日,当年就不该将朝阳令交给顾一! 两人旁若无人地说起话来,诗言无语至极。心想这朝阳公主是不是脑子里缺了点什么,自己都这般陷害她了,她转眼就能若无其事起来,这样就好像自己所做的事根本不值一提……呃,虽然是有些不值一提。 不知不觉间,罗君无眉眼柔和了下来,心中自那时便绷起的一根弦终于松弛了下来。 对罗君无不时投来的眼神叶枝尽收眼底,诗言在她“晕倒”时说的话,还历历在望。罗君无对待自己,是否是不一样的呢?诗言到底是在……嫉妒?自己和罗君无走得太近?那前世也是如此吗?可前世,罗君无对她只是斯抬斯敬,诗言在嫉妒什么? 又或者还有其他原因吗? “多谢。” 在“不经意”间,叶枝将眼神停留在了罗君无身上,只见罗君无唇瓣一张一合,无声地向他道了谢。不知是罗君无的眼神太过柔软,还是叶枝的耐心太过薄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叶枝慌忙地移开了视线。 此事暂且告一段落。只是在当日,扶摇子在殿门外等了近乎半个时辰,才等到罗君无与诗言并肩而来,他脸色黑得如墨一般,气得胡须抖了两抖,谁知自家小徒弟可怜巴巴地唤了声“师父”,他倏然没了脾气,事后也不知是缘于愧疚还是怕节外生枝,当日与罗君无告别,嘱咐他与叶徐之道一声告辞,自己和诗言便离开了京城。 临走前,他交给了罗君无一样东西,让罗君无转赠给叶枝,说日后必有用处。叶枝自然是当仁不让地收下了,因为那件东西看上去是种药材。据说,扶摇子最先闻名于天下的便是其神乎其技的医术,既然是他所赠的东西,叶枝必然要妥善收藏起来。 翌日,七寸一大早便打算离开京中,叶徐之一听,兴致勃勃地派人将那市井混混带到眼前来,更是亲自为其烙上了“不义”二字,让七寸带他一并离开了京中。 逐出了大宋,即是沦为了不义人,当年第一批不义人被逐出国境时,被下令必须要在脸上烙下“不义”二字。自此之后,在天下也生出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不义人是没有国境之分的,只要被烙下“不义”二字,便绝对是被国家所驱逐的。哪怕是不义人中初生的婴儿,也会待其三岁之后,在其脸上烙下“不义”二字。后来不义人逐渐壮大,其中也有人以脸上的“不义”二字为荣,但这在其他人的眼中,还是耻于提起的。 那天叶枝忙得晕头转向,各处前来慰问的人络绎不绝。朝臣不好进后宫,可其妻女却是畅通无阻,叶枝为此苦不堪言。要知道,女人都是喋喋不休的!偏分这些人几乎都是真情实意地来探望叶枝,她也不好将其拒之门外,当日也造成了后宫空前绝后的热闹! 比起应付这群手无寸铁之力的女子,叶枝宁愿去战场上真刀真枪地打打杀杀! 但没想到的是,天色将晚,叶枝终于闲下来时,尉迟宫领着看似不情不愿的李意柔赶来了。 “今日可苦了婪儿。”尉迟宫轻车熟路地找了个贵妃椅坐上,还招呼李意柔一同坐下。 见她语气幸灾乐祸,叶枝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姝妃娘娘专程来看我笑话?” “生气了?”尉迟宫轻笑一声,“你比罗大人那师妹鬼灵精怪多了,本宫料想你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什么鬼灵精怪?我是比她聪明。”这一天的盛情难却,让叶枝一点儿耐心都没了。 “那你来做什么?”叶枝眼下可没工夫和她谈天论地。 尉迟宫斜了一眼神情极其不自在的李意柔,莞尔道:“婪儿可不会轻易吃亏,但——”她拢了拢李意柔的青丝,“柔儿她可是坐立不安了一天,在本宫耳边也念叨一天了,念得本宫耳朵都快起茧了,只好带她过来看看你。” “尉迟!”李意柔红着脸将她的手挥开,气鼓鼓地瞪了她一眼,将头转到一边去了。 “……”叶枝受宠若惊地看向李意柔,却见她红着脸瞪了自己一眼。你说这人吧,到底是想她好还是想她不好? “我只是怕你给陛下惹麻烦。”似是怕两人不相信,她又道:“真的!” 叶枝:“……” 尉迟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