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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讽刺,在阡将军死后的七日之中天色晴朗,天气适中,这大概是整个冬日里最不可思议的几日了。    当阡决从边关一路不眠不休地赶回京中之时,恰好赶上了阡誉的头七。这一路的奔波劳顿让他根本没时间消化这件事,他一身风霜地回到镇北将军府,看见的却是一片苍凉。    大门前两盏悬挂着的灯笼已经换成了白色,上面明晃晃的“奠”字让他心中顿时一沉,他跃下马背,步履蹒跚地朝府内走去,脚下如同拖着千斤重的石头一般,叫他举步维艰。    门内匆忙走来一位身穿素衣的婢女,眼眶有些红肿,她脚步飞快,似乎要赶往何处。阡决伸手将她拦住,张了张干涩的喉咙,声音喑哑地说:“兄长呢?”    婢女似是这才发现阡决,抬眼看着阡决,泪水一发不可收拾起来,“将军、将军他……”    “兄长他,怎么了?”阡决努力平息胸中翻涌的情绪,那双眸子却狰狞得可怕。    “今日是将军的头七,陛下已经派人把将军的棺材抬到静林寺了,奴婢回来拿将军生前最爱的酒壶,这是萧公子送给他的……”    “闭嘴!”阡决眸子猩红,他死盯着婢女怀中的酒壶,硬生生地忍住想要将酒壶摔得四分五裂的念头,他扶住婢女的双肩,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婢女有些吃痛,却也不敢反抗,“你告诉我,兄长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婢女有些害怕他的神情,半晌才支支吾吾地说:“将军半夜与人比试身手,但技不如人……”    “那个人是谁?在京城谁能杀得了他?镇南将军顾成威吗?”他大声咆哮起来。    “奴婢不知……奴婢不知。”婢女逐渐瘫软在他手中,他冷笑一声,猛地松开手,夺过婢女手中的酒壶,越上马背,就朝城外疾驰而去。    他不信。陛下的说辞他不信。    在京城绝无人能单枪匹马地杀了兄长,兄长的死也绝对没有这么简单。更何况,本该一路南下的萧月吟,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    天空吹起了微风,恰当好处地将化为灰烬的纸钱吹向空中,身着素衣的女子站在道路两侧,她们扬起一片片纸钱撒向空中,像极了纷飞而下的雪花,却不比雪花寒冷,却比它更加凄凉。    伴随着一阵凄婉的钟声响起,黑檀棺材被十六个丧夫抬向静林山后。    阡誉本不是大宋人,除了阡决,家中再无其他血脉相连的亲人,而如今,连一个能为他披麻戴孝的人都没有。    静林寺中响起的钟声名为“丧钟”,是用来祭奠死者、超度亡魂。在这深远悠长的钟声里,众人驻足下来,因为棺材不可落地,十六个丧夫小心翼翼地将棺材抬进挖好的坟墓里。    “不等阡决了吗?”虽说生前顾成威与阡誉不太对付,眼下却有些动容。    “时辰到了。”叶徐之点了点头。    “那之前交代婢女回府拿的东西……”    “萧月吟的东西怎么配和他一起上路?”叶徐之冷笑一声。    静林山后是一片风水宝地,但占地并不广阔,叶徐之便命人小小地修筑了一个墓穴。在净尘方丈的授意后,叶徐之朝墓穴里撒了些五谷,又朝着棺材直挺挺地跪了下来,“将军,是我欠了你的。你若在天有灵就好好看着,大宋一定会为你报仇!”    “填土。”    一抔抔黄土无情地将他埋葬,偏偏今日又该是风和日丽的一天。    回到静林寺,叶徐之将罗君无召进房来。    他轻合着双眸,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矮几,“婪儿已经南下,罗大人是否早就想到了?”    罗君无委身,俊朗的面容上勾起了一抹浅笑,“臣并没有完全的把握。”    “听玄音说,婪儿是看了你给震野的信,才开始南下的。”    “若是隐卫被公主发现恐怕……”罗君无颇有些无奈。    “无妨。凭她还发现不了。”叶徐之摆了摆手,浑然不在意。    “那震野将军?”    “他未必还敢多嘴?”提起震野叶徐之就横眉冷眼了起来。    “不敢。”罗君无附和道。    “说罢,你如何知道萧月吟会南下。”    “臣也只是猜测而已。设身处地地想,如果我是西陈皇帝,就绝不会在此时选择召萧月吟回国,这样做无异于是引火上身,但若是要投靠其他强国,那倒还是两说。臣原本只是假设,但萧月吟在临走前出手杀害了阡大人,这很明显并不是西陈皇帝的授意,否则他一定是想做亡国之君。能让他这样做的,只有大梁。他如此明目张胆地南下,是料定了大宋不敢动他,但,大宋在短时间内,却是无法动他。”罗君无看了叶徐之一眼,眼中别有深意。    见他话中显而易见的试探之意,叶徐之瞬间失笑,他煞有其事地将脸色一正,正声道:“什么动不得?只要他还没离开大宋,朕要杀他不过就在反手之间。”    “……”    “陛下,臣没有别的意思。”萧月吟侧头看向房门外,叶徐之见后神情大变,他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朗声道:“朕明白你的意思。朕不会让大宋的百姓陷入水生火热之中,更不会让阡大人的性命白白牺牲。”    罗君无本想告辞离开,却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他道:“萧月吟曾经问了公主一个问题。”    “是什么?”叶徐之有些诧异。    “他问公主,知道他为何要姓萧吗。”    话音一落,叶徐之神情骤变,他右手握拳,狠狠地一击,身旁的矮几应声而裂,他雷霆震怒地吼道:“混账东西!”    紧跟着罗君无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阡大人说是因为他的娘姓萧。他在西陈的地位不高,所以只能跟母族姓,阡大人以为,他是不想回去……”    “放屁!他当初来大宋的时候,告诉朕是因为他在西陈根本没有姓氏!后来去大梁为质,大梁太子妃对他有知遇之恩,他才姓了萧!”    “萧月吟的身份有问题!”罗君无蹙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