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杞国王宫各公子老的老,小的小,不堪匹配;商贾之子不能匹配;武将子弟不忍匹配;卿大夫家适龄未婚男子太多平庸或粗鄙,高极不错,可是我又厌弃他的父亲;今日听闻宋国国君深有气魄,宋杞两国毗邻,女儿也不算嫁的远,”
“将军,你好狠的心,安歌作为将军之女,嫁给国君只能做个孺子。我不希望她嫁入王宫,更不希望她去与别的诸侯国子弟联姻。”说着,又重新回到榻上,蜷在将军身边,以被遮面,哀哀哭泣。
早饭时,偏厅只有老将军、姒夫子和嫂子。安歌看见母亲未起,边去卧房探看,母亲摸着女儿的手问:“安姬,你可愿远离父母远嫁吗?”
安歌有点猝不及防:“母亲,你说的是什么?”
这时候夫人才惊觉失言,连忙说:“母亲糊涂了,顺嘴说的罢了,我只有你一个女儿,我想日日见你。”
安歌说:“母亲,我在想,如果只有一日我不在母亲身边,我会那一日都在想念母亲吗?”
老夫人随即嗔怒:“不可以这么想!”
安歌学着母亲的腔调:“我是顺嘴说的罢了。”然后母女相视一笑。
应执和寒慕知道这雨从何时开始的,昨夜两人喝酒,微有薄醉,寒慕回去睡着,不知何时感觉屋内有人,惊起刚欲拔剑,只听那人说:“是我,我睡不着。”
“你睡不着,为什么来扰我?”寒慕不满地抱怨。
“那我扰谁?”应执悠悠地说。
“算了,如此良宵,不如做点啥?”寒慕也起身了。
“做啥啊?”应执好奇地问。
“咱们去桂河边挖蓄水池。”
于是二人拿了工具,在每个马背上各栓两个大竹筐,举着火把骑着马儿往桂河出发。夜凉如水竟不似夏夜,天上无星星也无月亮,只有河水蜿蜒如蛇,清冷如镜。
刚开始寒慕提议两人竞赛看谁先挖满两筐的土,第一筐两人不相上下,到第二筐寒慕就慢慢落下,可第二筐还没有挖完,天就开始淅淅沥沥地下雨。寒慕自嘲:“怪不得我是副将,你是大将军呢。”
雨慢慢大了,可是两个人谁也不提回去,每挖好两筐土就用麻绳从中间连缀,两人再齐力放在马背上,驮至不甚遥远的田埂上。军士们零星地来了,看到这二位统军竟然挖出一个小小的蓄水池,不仅大为佩服。
高极骑着马来到桂河时天不过刚刚放亮,晨光熹微,马蹄下的野草在微微颤动,四处都笼罩在神秘的薄明中,这无边的雨帘使大地无限地扩展开去,整片大地看起来深邃神秘。雨帘中似乎有一个一个零星的黑点在动,高极驱马走进,原来是军士披着蓑带着笠在挖蓄水池。军士见到高极忙说:“中大夫,你去别地督察吧,昨天你和河正已经交代清楚怎么做了,你放心。”
高极刚想转身离去,忽发现有两人并未穿雨具,连忙去问询,那人低头不停地挖土装在大竹筐里,浓眉大眼身体魁梧的分明是屈应执,而旁边肤白如玉的恰是寒慕。两人不断挥动耒耜,雨水顺着脸留成河和脚下的河水汇集,身上也有斑斑泥点。高极什么都清楚了,他没有情窦,不知情为何物,他不理解此时的少将军内心的苦痛,但是他明白少将军为何苦痛。高极没有言语,仅在马背上作了揖,驾马离开。
应执和寒慕在河边掘了一上午的土,直到筋疲力尽,才在众军士的劝导下骑马回武备库,寒慕派军士回将军府拿两人换洗的衣物。下了大半天的雨,安歌甚是无聊,去看望高机,高机正在给母亲做衣服。看到锥岩匆匆走进将军府,就趴在嫂嫂新房的窗子喊:“锥岩,有何事需要禀告父亲?我能知道吗?”
雨声使安歌的声音飘渺起来,锥岩似乎没有听见。
酴醾帮着少夫人做衣服,安歌冷不丁越窗而出,站在窗子下喊:“锥岩,锥岩……”然后在窗外往窗里说:“他也不理我,我衣服白白被淋湿,我去换一件。”
酴醾放下手中的布连忙往外跑,跑到门口又折返回来拿主仆二人的雨具,再出了屋子,只见姑娘已经进入了将军夫妇的卧房。想着姑娘身上的衣服一定淋湿了,酴醾直接去酒坊中的卧房取安歌的衣物。
此时,夫人和废把相应物品包成两包,并唤来醇醴去武备库查看照应,更多次嘱咐前来的军士转告少将军:明日定要返家。
等酴醾回来,到将军夫妇卧房去找姑娘,将军夫人特别诧异:“你没见到姑娘吗?姑娘刚刚从我这里走出去。”
酴醾说:“没有啊。我从酒坊来,没见到姑娘。”
“许是她回到高机房里。”
酴醾到新房中,没见到安歌;又到闺房中,依旧没有见到安歌。她甚至找到姒夫子那里,依旧没有姑娘。酴醾连忙问门房,门房说,是看见姑娘跟着废婆和醇醴之后出府门了,盖是一起给少将军和寒副将送换洗衣物了。酴醾急了,不断责怪门前小军士,小军士连忙辩解:“姑娘平时也是来去自如的,府上也从未要求管束啊。”
酴醾连忙禀告将军和夫人。将军和夫人并不急,只是另派军士到武备库去接回姑娘。
接安歌的军士到了武备库,发现应执少将军病了,浑身发冷,寒慕帮他换下湿衣服,在寝门外嘱咐军士熬煎汤药。寒副将看到军士,问:“将军府有什么口讯吗?”
军士说:“夫人让我来接安歌姑娘回府。”
寒慕惊讶,但又马上收回讶异的神态,缓缓,说:“回去禀告夫人,少将军今日督工桂河水患,回来身体略有不适,安歌正陪少将军,末将黄昏时送姑娘回府。”
寒慕转进寝内,嘱咐醇醴喂少将军一些粥糜,给少将军掖好被子。接着召集两三个曾见过姑娘的军士,吩咐他们不要声张,步行在昌乐的街巷间寻找,找到后就说少将军病了,把安歌带到武备库。然后寒慕骑着马出了武备库。雨停了,偏东的天空挂着一道彩虹,乌云扎堆聚集在西边的天空,从乌云之下扯着如同葛布一样的雨帘。寒慕不禁一笑,安歌看到此景一定会欢呼雀跃。
他在王宫附近、学馆附近都查看一下,并没有安歌身影;他又去了高宅,通过高宅低矮的墙垣,他看到南浑正追着两个孩子打;可是依旧不见安歌踪影。他连忙骑马到各条河边,通告各军士领队留意是否有少女靠近河流,如果有,万不可冒犯,因有可能为将军的妹妹,领队唯唯诺诺地答应了。安歌每次出行不是随着父母废婆,就是带着锥岩、酴醾,她从小到大从没有独自出过门,现在她一个人会去哪呢?
寒慕苦苦思索,忽然他似乎有了方向,她一个女子徒步定走不远,寒慕驱马至昌乐外郭的一大片沼泽地,这一片沼泽地长满低矮的灌木丛,灌木叶子上刚经雨打,绿得特别的耀眼。微风袭过,叶子有一丝的颤动,像闪电般,霎时传到那边,叶上的水珠也纷纷地如精灵般跌落。自然的宁静让寒慕有些失望,他刚想驱马离开,忽觉有一处灌木丛有响动,连忙下马拨开灌木丛,竟发现一条水蛇;寒慕缩回手。“啊”另一处灌木丛突然出现少女的娇呼,那声音听起来有些遥远。寒慕连忙上马去寻。
是安歌,是屈安歌,她穿着明黄的裙衫,梳着垂挂髻,胸前抱着一只大乌龟,站在沼泽地里,混黑的泥浆从水底漫涌上来,寒慕连忙喊:“安歌,你别动,我马上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