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版权归作者梵说所有，未经许可，不得转载。　　这个脚步声有点奇怪，除了鞋底摩擦楼梯木板的声音，还有金属杵在上面的哒声。来人越来越近，月白握紧枪的手开始哆嗦起来，抬起一个微微的角度对准来人。　　“是谁？”声音有些战栗，地下室的光线昏暗，还是不能看清几步之遥的脸。　　　　来人低头摘下毡帽，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庞，带着从前不曾有的沧桑。　　“张奇？”碧微脱口而出。　　来人微笑着点点头，“老朋友，好久不见。”　　　　月白想上前拥抱张奇，上前一步却踟蹰住了脚步。　　“你…？”自从他们三四年前被捕入狱，便各自分道扬镳了。　　　　“我知道你有许多的疑问，我就是来解释的 。”张奇顿了顿手中的手杖。　　碧微细心，关心道，“你的腿？”　　被故人问起自己的残疾，张奇并不介意，淡然道，“无妨，脚骨裂了，被日本人害的。”　　　　“这样。”空气一时凝固起来，月白和碧微面对从前的同窗，竟不知言语何。　　　　“我知道你们是要撤退。”张奇不紧不慢道，“不过，你们甘心就这样离开吗？”　　　　月白看向碧微，两人对视许久。　　“林月白，你的父亲是山风，他并不是被日本人害死的，也不是七十六号，而是军统的锄奸队。”　　月白没想到这么机密的事张奇居然了解，“你怎么知道？”　　　　张奇哈哈大笑起来，“我现在是七十六号情报处工作。”　　“你…？”月白手中的枪又缓缓举起。“你做了汉奸！”　　碧微压下月白微抬的胳膊，“我相信他定不是汉奸，不然不会一个人来此处与我们说这多话。”又直直看起张奇，“说吧，你来到底所为何？”　　　　“听过［青蚨计划］吗？”张奇和盘托出，“这是日本宪兵部单独策划的。”　　“青蚨计划？”碧微摇摇头。　　“青蚨还钱的典故你们应该知道。”张奇站得久了，有些腿酸，坐在了一旁的木凳上。　　　　月白解释道，“传说青蚨生子，母与子分离后必会仍聚回一处，人用青蚨母子血各涂在钱上，涂母血的钱或涂子血的钱用出后必会飞回，所以有“青蚨还钱”之说。这样，青蚨飞去复飞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就是这样，这是日本人针对中华的吸金计划。”张奇进一步解释道，“要不了多久，可能就会有一个大的行动计划。”　　　　“可是为什么要告诉我们？”碧微觉得有点蹊跷。　　张奇抠抠鼻侧，“因为我想为曼君报仇呀。”　　　　“可是我们已经暴露了。”碧微想做更多，却也无能为力。　　“若是日本人和七十六有意抓捕你们，恐怕你们早就在审讯室了。”张奇提点道。“他们要的是一网打尽。”　　　　荣仓大佐和井上少佐乘车离开了汪公馆。　　“大佐，您确定是陆尚吗？”井上疑问道，“我看不像，汪小姐的立场不可能有问题。”　　荣仓一抹不经意的笑划过嘴角，“打草惊蛇，他们才会抓紧行动。”　　井上见大佐一副胸有成竹，不敢多问。　　　　汪公馆四层是大人物汪先生的房间和办公室。一个佣人样的人在清理打扫卧室。外面的警卫酒足饭饱，打着呵欠，佣人搬开被书架遮掩的墙壁，显露出保险箱，她耳朵贴在上面，熟练地操作破解起来，啪的一声，保险箱打开了，最上面的文件便是［青蚨计划］，她没有立即打开详看，塞到衣服里面，提着拖把走到一个被锁住的木门前，把文件从下面的缝隙中塞了进去。　　　　后半夜，苏小鸾被噩梦缠绕，呓语着，“我不是千代！”“我不要生孩子！”“你不要过来！”　　　　站在门外的陆尚路过，听到了她的挣扎，心口的疼痛赛过了大臂的枪伤。　　　　她浑身是汗被惊醒，一人走到底层诺大的厅堂，倒起水喝。想着自己该如何离开易鸣，离开这个该死的汪公馆，她一分钟都呆不下去了。尤其是今天，她在大佐的挑逗下叫出了声，有故意的一面，为了让大佐放下戒心，也有自己失心的一面。　　　　就算逃出去了，又该如何面对陆先生。夏日的晚风穿过过道，也有些凉，小鸾双手抱着上臂，走过去关窗。注意到旁边有扇小门，上面挂着一个锁。记得听张妈和佣人私下聊天，说这是这公馆建成便有的，里面装有和风水有关的祭祀用品，打开的人要倒霉的，说得有模有样。众人一片唏嘘说什么［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她借着照进的月光拿起铁锁，居然发现是虚对的，她四下环顾确认无人，便开了门走了进去。里面是个黑漆漆的小房间，地上许多纸箱杂物，她差点踢到什么发出声响，赶紧小心地合上门，也不敢开灯，怕招来人。　　　　过了好一会，眼睛适应了周围黑暗的环境，发现不过一些锅碗瓢盆的厨具，并无其他异样，不免叹气道，“人们就是喜欢以讹传讹，哪里有什么神秘学说，不过一个普通的储藏室。”　　　　她刚想抬脚离开，竟有一只脚踩低了，小鸾差点摔倒，幸亏半蹲了身体。视线移到踩空的脚下，下面竟然生出一级级的台阶，甚至能闻到因长期闲置，到处飘散灰尘的味道。　　小鸾似乎发现了新大陆般，眼前一亮，收起脚边的长裙，脚上的绣花布鞋走上木板台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她小心地曲着身子，踩定一步再迈出下一步。一共十级台阶，喜好数学的她数得很清楚，她身材矮，下层的高度刚好能让她直起身，灰尘进入鼻腔，不禁想打喷嚏，忙捂住嘴巴。　　　　刚才在储藏室，因有一扇小窗，不至于完全黑暗，可这下层，越往里越黑，她开始埋怨自己为什么不带一个手电筒，“算了，还是先上去吧。下次带好装备，再来查看。”　　　　她掐着鼻子，正打算往回走，突然瞟到一侧有些许光影斑驳，难道有人？她大着胆子走过去，把自己掩藏在角落，偷望过去，居然是另一条向上的楼梯，有个男人拿着手电筒走在上面，听到很轻的步履声。　　　　她借着那人手中的光亮，也缓慢拾级而上，跟在后面，好奇占据了小鸾的心，竟没有考虑到危险。向上的楼梯蜿蜒盘旋，她习惯性地数着，当她数到五十的时候，躲在转角，仰头看到前面的男子弯下腰，在终点木门边的地上，捡起一个文件袋样的东西，收到怀里，转过身就往下走。　　　　小鸾不敢看那人的脸，也赶紧往回撤，而且要走得比他快，不然会被发现的，心砰砰地跳着，快到要跳出来。她本来有身材矮小的优势，可她是女孩子，又看不清路，一着急，脚被长裙绊了一下，就在要倒下的时候，后面的男人拉住了她，并迅速捂住她的嘴，“不要喊。”　　　　男性低沉的声音富有磁性，让小鸾莫名的熟悉，心中竟生出一丝安全感。她回头，被手电筒的强光晃了眼，抬手一遮，面前这个男人，“陆先生？”　　　　“嘘！别讲话。”陆尚把手指比在她嘴边，然后把她扶正，头开始贴近她的脸。　　狭小幽暗的木梯只有一个人的空间，他的双手抱住了她纤细的腰枝，两人的心贴得是如此的近，听得急促紧张的喘息声。然后他的唇擦过她的脸颊，停在她耳侧，“我去你前面。”　　　　他贴着她的身体擦过，暧昧的气氛在这幽闭的空间渐渐滋生。他在前面，拉着她的手，一步一步向下走。手电筒的光线四下漫射，贴在他胸前的文件袋四个大字［青蚨计划］格外显眼。　　　　终于到了底层，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这是…”小鸾忍不住问他藏在胸前的文件。　　话还没讲完，她就感受到灼热的温度包裹住了她的全身。　　“终于抱到了。”陆先生湿糯的口气喷在她的耳蜗，痒痒的。　　“陆先生。”她等这个拥抱也等了好久好久，可她不敢贪恋，“我配不上。”　　她的自卑让陆尚心揪着疼，“不，这不怪你，不怪你。”　　“不，是我对不起你。”她的双臂绕在他的脖子上，用尽全身的力气抱着他。　　“我带你走。”陆尚语气很坚定，“很快，等我。”　　他放开了她，按着她的肩，“此处不宜久留，你赶紧回去，一切恢复原状。”　　　　小鸾的身体失去了他的温度，“我舍不得你走。”她拉住他的衣袖。　　“乖，很快很快，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陆尚摩挲着她娇嫩的脸庞。　　“好。”她冲他笑，不给他压力。　　　　她抬抬衣袖，擦干他未发觉眼角挂着的泪珠，转过身一步一回头，直到看不到他的背影。　　　　小鸾有一个预感，她带她远走高飞，是永远不能实现的乌托邦。　　于是，她转过身，飞快地朝他奔去。　　绣花鞋扬起密道的积灰，迷了她的眼，可她还是向前跑着，以自己能够的最快步伐。　　　　她摔倒了，倒在离陆尚还有不到几米的距离处。　　她努力向前伸出手臂，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前面出口的白光中。　　她低下了头，回想着他对她的承诺，［我带你走，很快，等我。］　　可她怎么会不焦虑，易鸣是个可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