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版权归作者梵说所有,未经许可,不得转载。 她就趴在这潮湿黑暗的密道,清澈的眼眸逐渐黯淡了下去,却并不想站起来。 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她是拖累,是负担,可以做的只有等待。 地道中发霉的味道混杂着土腥味,小鸾忍不住又咳嗽了起来,“算了,还是回去吧。”她这样想着,膝盖正要发力起身,双肩就落入一双大手中,将她扶起。 “陆先生?你怎么又回来了?”她黯淡的双眼又焕发了光泽。 陆尚没有讲话,拉起她的手,向前面出口有着白光的地方走去。 小鸾的唇角不自觉有了弧度,青涩的梨花酒窝昭显着她发自心底的愉悦,她踩在他的脚步上,将要坍塌的世界都仿佛充满了光明。 地道上面站着两个人应是陆尚的手下,将他们拉了出去。 看到两人握紧的手,只是吧唧了下嘴,也不敢多言。 “清晨五点,我会回来,有情况先保护自己。”陆尚关心下属。 两人点着头,目送陆尚和小鸾两人离开。 “任务这么危险,大哥怎么还带着一个女人?”其中一个见陆尚走远开始抱怨,“不怕坏了事?” “掩护好大哥,做好份内的事情。”另一个宽慰着,“大哥不会有事的,你别多虑了。” 他把她拉出这间屋子,周围环视一圈,汪公馆在街道的斜对面矗立着,窗子里透着橙黄色的灯光。 “快上车。”陆尚一脸着急的神情,刚才在地道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他必须要在五点前赶回这里,把文件完好无损地送回,他在赌,汪先生会在五点以后回来。 “坐好。”陆尚说,“别发呆了。”他启动车子,在夜里宵禁安静的街道上驰骋着,小鸾被他的车技摇的浑身要散架。 “带着我是不是容易暴露?”小鸾担心他的安危,心中很是忐忑。 陆尚的一只手又紧紧握住她,“怕什么,要死一起死。” 他是想让她放松,所以才这么说。“那次战火中,你带我去北岸夺粮,路上也是如此说。” 陆尚抿嘴一笑,“你倒是记得清楚。” “我不怕死,我怕的是你死。”她的手抽了出来,主动握住了他的。“这份文件很重要吧。” “是。”车子突然颠簸了一下,陆尚不禁回忆起前几天与美子的会面。 “她受伤了,可能已经暴露了,不能再接任务了。”夏日黄浦江面的渔火万家。 “可是,我们需要青蚨计划。”美子无奈地摊开手,“只有她能接触到。” “我去。”陆尚轻描淡写的语调,“我不怕暴露,这是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美子意外的眼神和他对视,“你本可以潜伏得很久。”忽又明白了许多,“你是为了她?” 陆尚没有说话,视线对着江面对岸的人家灯火,深邃的眼神似是看入巷深。 “你保重。”美子转身,她也要撤退了。苏小鸾暴露后,她也不安全了。 “小心!”小鸾抓他的手用了力。 车子停在了半截树墩前,他走神了。“没事。”他拍着她的手,“和你在一起,我什么也不怕。” 车子重新启动,她早已泪眼婆娑。 车子最终停在僻静的一处宅子门口。周围没有人,他推开虚掩的门,穿过院子,走进最里面的一间房,有两个他手下样的人在等待,还有一位戴着眼镜斯文白皙的中年男人。陆尚将文件袋递给他。这个眼镜男,举起文件袋,边边角角仔细查看后,说道,“一个小时。” “好。”陆尚抬眼看到墙上的挂钟,时针正好指在二点。 他有点累,走到院子,坐在石阶上,火柴擦过的红苗点燃了他指间的烤烟,送出嘴中,长呼一口白烟,希望一切顺利。 不知何时她坐在了他的身旁,靠上他的肩,仰起头望着星空,“带我来,你胆子真大。” “以后,我去哪里,都带着你。”陆尚又呼出一口烟气,吹向她的小脸。 她举手扇起小风,“好呛。” “这样是不是更呛。”他猛吸了一口烟,对准她的樱红唇瓣,烟气从他的舌尖过度到了她的心肺。 她知道他无赖,他流氓,却没想到居然这么无赖,这么流氓。 被他浓重的吻堵得喘不来气的小鸾只能闷咳几声,被迫接受了他的所有。 好半天,他放开了她,揽过她的腰枝,贴合在他的胸口。 此时的她软瘫得如水一样,“你…讨…厌…”大口喘息着,话都说不连贯。 他看着她涨红的脸嘿嘿笑着,“这次任务结束,就带你离开。”粗糙的指结擦过她水嫩的后颈,她不禁一颤,贴合在他胸前的脸更红了。 “你要小心他。”翘起的黑眸正对的是北斗七星,“不要落入他的圈套。” “我知你的心,你亦知我的心。”他捉住她的手放在他的胸口。 这一两个时辰,是两人世界最长的时光了。彼此珍惜着,小鸾有预感,强烈的预感,这是最后的幸福,可她不敢打破这宁谧夜的美好。 “再过几天,从前一切的阴霾,我们都可以忘却了。”他蒙上她的眼。 “嗯。”她想攀上他的脖颈,甚至想骑坐在他的腿上。可动作刚一开始,就想起,这些动作,曾经在易鸣身上用过,为了那一串钥匙的印记。 她停住了,顿感手脚发麻。这一套动作怎么可以用在自己最珍爱的陆先生身上。 她忍住了。 陆尚也感觉到了她的变化,从前她的身体不是如此的敏感。 寂寥的夜,繁星下的夜,也有许许微光。他不经意拨开萦绕在她肩头的长发,锁骨上的斑斑青紫,绯红,淤黄点缀其间。他能想象她在那个日本人身下是什么角色。 他抱紧她的腰,“一切都会过去的,我不介意,不要看轻自己。” “谢谢。”她的声音很小很小,紧闭双眼,不断重复着“谢谢。” 这一生,能有陆先生如此待她,她是死而无憾的。 手下叫陆尚进屋,文件被完好拿出,整齐地摆放在桌上,他拿起相机,一张一张开始拍照。 这时墙上的时间是三点十分。密封的文件,如果想完好无损的打开,需要将标签逐渐加热烘烤,但这个文件,还盖有火漆封。若想完好密封回去,还需要额外一个小时,松脂,石蜡,焦油的配比,以及刻章必须一模一样。 文件一共十二页,[青蚨计划]分成了三部分,日语写成,全部是和筹备日本军费相关的吸金计划。第一部分,委托药商制造假药,供应给老百姓和支那军人。第二部分,中央储备银行印发中储券。第三部分,建立里见机关,联合青帮红帮将关东种植的大批鸦片运送上海贩卖。每页都盖有维新政府的印章。 戴眼镜的斯文男子收起文件,开始完美的封口。桌上摆满了工具,放大镜,镊子,不同品种的胶水,酒精灯,各样的火漆封,甚至还有雕刻刀,不同形状的印章模子… 此时,墙上的挂钟铛响了一下,三点半。 这是最容易的犯困的时辰,“你要不要休息下?那边有沙发。”陆尚看到她的黑眼圈,关心她。 她摇摇头,“我怕睡着,耽误事。” 手下给陆尚端来咖啡,他接过,又转而递给她,“你先喝,我习惯了熬夜。”她呡了一口,杯口留下半个香唇,还给他,他就着这个红色印记继续喝下去。困意袭来,咖啡也不管用,小鸾的眼皮开始睁不开,他揽过她的肩,“眯会儿吧,女人要保养。” 于是,她安心地窝在沙发,靠在他的胸口,舒服地睡了半个多小时。 她做了一个美梦,终于数够了七七四十九颗不同的亮星,许下了一个愿望。 在一个只有他们两人的地方,生活在如拼图中的家中,炊烟袅袅。 陆尚趁她熟睡,跟手下部署安全撤退的方案。她的闯入不得不让他对计划作出适当的修改。他还要尽快赶回汪公馆,把文件送回。 墙上的挂钟写着四点半。文件已经密封好,包在牛皮纸里。时间已经快来不及,他必须要在五点前赶回密道。 他把半梦半醒的小鸾推上车,一边驾驶,一边很严肃地说,“下面的话很重要,一会你从地道直接回到汪公馆,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从没有出去过,其他我来处理。” 小鸾刚睡醒,还有点迷糊,听到了[重要]二字,马上精神了许多。 “嗯,记住了。”她努力回想着他的嘱咐。 “还有,汪先生可能随时回来,务必保证他不会在五点半前进入汪公馆。”陆尚命令的口吻异常严肃。“你重复一遍。” 小鸾认真起来,“我按照原路返回房间睡觉,从来没有出去过。如果汪先生提前回来,保证他在五点半后进入汪公馆。” 他把自己的命叫给她没有丝毫的疑虑,轻松道出,“我相信你!” 她很感动,这是他们共同合作的第三次行动。 她可以体会到,什么叫做革命友谊,什么叫做革命同志。 任务中,他待她如战友,生活中,他待她作自己的爱人。 一瞬间,她理解了,姐姐苏碧微和林月白之间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