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
周遭似混沌,不见光亮,不辨方向。
唯有前方隐隐一个泛着光的白衣身影,是这片混沌中的唯一光景。
但无论多努力的看,这白衣都只有一模糊轮廓,甚至辨不清五官。
独声音听得十分真切。
一听便是女子。
声如银铃,若珠玉散落于瓷盘的清脆。
流声悦耳。
吐字虽清,却略微嘴笨,好似舌根僵硬,几个字几个字的往出蹦。
但胜在她说的古文,虽生涩难懂,但语句未有白话文繁复。
来来回回都是那几句话,语气一日胜一日的急切。
今日隐有气急败坏之状,到最后,她不再如前几日那般谦逊有礼。
天光乍破,第一缕日光破晓。
混沌如常逐渐消散。
褚弋从梦中惊醒时,耳边还不断萦绕着她方才恶狠狠咬牙切齿的威胁——
“尔若不应,吞尔满、门。”
他胸膛急促起伏,眸中还有未回神的茫然,及深深的荒唐。
自那日大成王朝遗址第一轮挖掘结束后,自幼便鲜少做梦的他,竟接连一周反复梦到同个身影。
一袭看不真切的白衣,声声唤他公子。
并求他连续三日为她燃香。
——用遗址下挖出来那只精致小巧的狻猊香炉。
褚弋只当是因里程碑式的发掘而情绪兴奋所致,加之那个太过与众不同的香炉给他印象极深。
才会诱导潜意识从而产生这种梦境。
可这梦做的极为反常又真实,一时让他辨不清此刻究竟身处梦境还是现实。
偏头看了眼床头柜的闹钟,他曲起胳膊搭在额头上。
深呼吸。
缓了缓神。
起身。
反正也了无睡意。
梦境做了一周,不到六点就起床的习惯也维持了七八日。
每每日光划破浓重夜色的第一瞬。
梦境就会消散。
拧开水龙头鞠了捧凉水扑在脸上,最后一丝迷茫的困意退却。
睡衣袖子挽于手肘处,露出他劲瘦有力的胳膊,肌肉线条流畅。
镜中男人五官棱角分明,鼻梁高挺,眼睫纤长,眼睑略泛桃色,扇形双眼皮自微勾的眼尾散开,似醉非醉的朦胧。
那双桃花眼浓淡相宜,多一分便勾魂,少一分则寡淡。
水珠自脸颊滑下,聚在弧线优美的下颚处,后不堪重力而滴落。
额前碎发被打湿,凌乱又张扬的俊朗。
洗过澡披着浴袍出来,微敞着的领口内是精致的锁骨,接连半年的考古行动将皮肤晒的暗了两三个度。
电话适时响起。
褚弋单手用毛巾随意揉着头发,另只手捞起手机划开。
低沉磁性的嗓音滑出:“喂。”
“褚教授,省文物局今天要来人,院长通知您过去开个早会,同时希望您可以接手结项报告与发掘报告的整理编撰。”
“嗯,待会儿就过去。”
因大成遗址的重要程度,最终将以专著形式公开发表的考古发掘报告由褚弋亲自执笔最为稳妥。
他虽是S大考古系最年轻的副教授,但专业学术等各项能力都高出同级一大截。
且师从国内考古界最权威的教授严老,作为严老最喜爱的高徒,S大考古系院长当时费了不少功夫才把他挖过来。
头发擦个半湿,他将毛巾随手抛在沙发扶手上,转身至卧室一角的书架前,将手机开了免提放在一边,听着对面的徐徐通知。
书架高处一隅有个扁扁的仿古塔式电用小香炉,掀开顶上的盖子,将燃尽的香灰倒出。
取过旁边的香盒打开,修长有力的手指捏着一长柄小勺,舀出勺沉香粉置于香炉中。
盖上香炉盖时,手一顿。
通话即将结束,褚弋突然出声:“等下。”
“褚教授?”
“主墓室出土的文物整理出了吗?”
“是的,清洁后已分类放于文物库房备用研究。”
“嗯,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褚弋重新检查了香炉的恒温是否为180度,才换好衣服出门。
————
考古系会议室。
“褚教授,如何?”发表完长篇大论后,院长开口询问对面的褚弋。
男人翻着手中文件,垂下的长睫浓翘。
闻声又看了眼,向后翻了一页,精致的腕骨顺着手势滑动。
这才不紧不慢的抬眸,淡笑:“不太现实。”
院长虽有些不悦,但未表现出,只是问:“怎么说?”
“按照规定,三十个工作日内提交结项报告,三年内提交考古发掘报告这都不是问题,但于此后六个月内移交出土文物,实施起来怕是有些困难。”褚弋说,“单不谈大成遗址首次挖掘的重要程度,大型遗址考古报告的编撰整理本就极复杂,发掘出土文物的移交时间按原规定严格执行恐无法实现。”
“且仓促移交文物,一定会对研究带来影响。”
刘教授颔首:“是这样,文物移交时间我们只能保证加快速度,但准确日期无法给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