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女参见皇上。”她顺着那声音出处,缓缓地跪下施行大礼。
李云起的眼睛,从她进来之后,便从未离开过,不知为何,竟会有心跳的感觉。不知道是担心,还是欣喜。
担心是怕她在此夜宴之中出现任何问题,她未曾报名此番选秀,却又被人指名道姓地邀请过来,欣喜是近些日子忙于公务,都未曾去红梢楼看她弹琴,上次一曲,便令他意犹未尽,不知今夜她又将带给众人怎样的惊喜。
“这位重公子,要为你伴奏,不知可否赏光为大家献舞一曲。”
东庐皇倒是挺谦和地说,重公子?
她心头一惊,莫不是重焱?关于重焱的记忆,她是始终未曾忘记,只是那出征前夜,他们相谈甚欢,酒入愁肠,不解其中味。重焱对她说了太多话,可惜都已忘了。
他不是在苏离吗?她还来不及想这些。
“恭敬不如从命。”
笛声响起,曲子的基调略显悲凉,她随机而动,绷直了身子舞袖于空中,便一跃而起,晚风略过,将那不称心的发丝轻轻吹拂,恰似随着这调子,悠扬且绵长,但又总在恰到好处之时变得短促,牵肠。她一跃而起,落于地下劈了个一字马。
又丝毫不费力地撑起,在空中盘旋了数圈。
众人拍手叫好,她的眼神依旧空洞,黯然失色,这低调而不失艳美的暗红像是开在李云起心中隐秘之地的花一般,在这喧闹嘈杂的夜里,绽出几分血色。
他的眼神在她身上停留,惹得贺宗兰心里酸的不是滋味,只因他从未多看过哪个女人一眼。
这曲从未听过,一看便是兴起而作,玉面美人即使未见全貌,便得陶醉其中。
舞步盈盈,未做矫揉婉转之态,却教人有种在雪地中迎着这漫天大雪飞舞之感,时下正值夏日,竟有一丝凉意。
这玉笛乃是幽州之巅一棵经历百年风雨而开花而死的泪竹制成,质地独一无二,传闻这笛声之中夹杂哭声,故未曾有人敢驾驭此般乐声。
而她的舞,从来就不是为了讨好任何人而作,这笛声怕是再熟悉不过了,她敢笃定地确认在身旁之人便是重焱,悲喜交加,只是由心而生,越是孤冷,便越觉得高洁,兵器能杀人,乐声也是,而悲从中来,难以言喻。
李云起的眼中噙满了泪水,慕凌夕才看到发现自己的脸庞也是湿的,此前竟毫无察觉。李无忧披了件披风,东庐皇的眼神却以堕入无境之地,越过了玉面美人,看向了不知前路的遥远之地。
夜露重重,新叶枝头低,明月轻轻起。
银星点点,入画天河里,暗恨无绝期。
只道这风月无边,而这浩瀚天地,却无法找到可说之人,难怪经百年之泪竹花开而终,余音未了,但可说与不可说,又有什么意义。
那一滴老泪夺眶而出,小王爷迅速地用袖角擦去了,那抹暗红,便是他眼底的画,像是撬开了李云起心底封存的锁,可她,陌生又熟悉。
那笛声郁郁而终,她也缓缓收尾,这竟叫人有些意犹未尽了。
东庐皇的面色有些凝重,众人们皆不敢出声,李云起心里倒是恨得很,见她两次,每次都将自己搞的如此多愁善感,这已经不是他自己了。
东庐皇喝了口酒,觉得有些苦涩的样子。
“这比起来,我还是觉得酒好喝。”
她和重焱都默不作声,但对于自己的表演是认为完全没有问题,只是她并不知道他为何弹奏得如此悲壮,在她残留的几分记忆之中,重焱永远是温柔的,却又无法猜透的。
与其说是朋友,倒不如说是一位十分熟悉的陌生人。
东庐皇总是喜欢将话说一半,接着又喜笑颜开:“此曲只可一回听,此舞只可一回赏。重公子与胧月姑娘,这一曲可谓身来之笔,孤真是三生有幸啊!来人,重赏重公子和胧月姑娘,各赐一座府邸,赏万金。”
“谢皇上恩典。”
“父皇,”李云起突然站了出来,“胧月姑娘是儿臣的朋友,今日得父皇赏识,这挑宅子的事就交给我来办吧!”
慕凌夕有些意外,这李云起除了打仗之外,在其他事从来不喜欢出风头,没想到如今连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也挑了去。
“报!”门外将士闯入,快步走到了皇上身边轻声地说。
东庐皇仔细地交待一下,便示意了他下去,众人皆鸦雀无声。
“云起,赏赐一事交由你办,你快带重公子与胧月姑娘去各挑一处好地方早些歇息,过几日会给他二人有其他安排。”
“是,儿臣这就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