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冷不冷?” 阮萌萌一说完嘴巴就往围巾里塞,露出两只水汪汪的杏核眼,歉疚又隐含笑意。 何意阳坐在面包车尾的最外面,车门是打开的,北风一吹,头发全扑到自己脸上。 别说再顾忌什么形象,若是不紧紧抓着车屁股的栏杆,何意阳很可能一个转弯就被甩出去吃土,胳膊腿断一两根也不是没可能。 “我冷不冷,你不知道啊?”何意阳没好气道。 阮萌萌讨好的望着他,“哥哥,你牺牲一下下啦,很快就进村子了。” 何意阳不想再多说一个字,瞪了她一眼后,车子跃过一个土堆,车厢倾斜,何意阳赶紧抓稳了栏杆。 阮萌萌被对面的箱子砸到头,“啊”的叫了一声,随着惯性倒在何意阳身上。 何意阳眼疾手快,一手抱着怀里的小胖子,一手死死揪住栏杆。 “没事吧?”前面开车的唐斌说,“对不住啊,前阵子下雨,好多坑洼,避不过。” 何意阳没吭声,他现在连牙根都在发力。 阮萌萌赶紧坐好,双手攀着前座的靠背,讪讪道,“没事没事,唐哥你好好开车就行。” 唐斌摇头失笑。 他等在车里,看到阮萌萌何意阳两人拎满了东西,身后还跟着喜滋滋的几个店铺老板,就知道他家这辆面包车要超载。 终于回到村子,面包车停在一块水泥坪前。 何意阳顶着‘放荡不羁爱自由’的发型下了车,两腿软得差点一个趔趄。 阮萌萌也难受,她从没坐过这么颠簸的车,差点吐车上。 看到何意阳蹲在路边,估计是吐了。他那么高的大个子坐在面包车里,弓着腰抻着胳膊还吹寒风,阮萌萌心疼得厉害,又暖暖的感动。 想上前递纸给他,身后瞬间围拢好多小朋友。 “姐姐,姐姐。” 阮萌萌脸色苍白,双腿还有点虚浮,可小朋友们不知道,他们期盼的神情和信任依赖的目光,让她忍住自己的不适,温和的笑笑。 唐斌过来帮忙,“你们这群皮猴子,鼻子倒是挺灵,急什么,一个个都排好队。二虎子,你都五年级了,还围着姐姐羞不羞?” 名为二虎子的男孩脸红了,扯着阮萌萌衣服的手松开,对身旁比他小的豆丁儿们一挥手,“排队排队!” 每一群小孩子中都有个孩子王,看来这二虎子就是。 阮萌萌在他偷瞧过来的时候摸了下他的头,鼓励道:“等会帮姐姐分东西好吗?” 二虎子脸色通红,拍了拍胸脯,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唐哥!”阮萌萌对那边卸货的唐斌喊道。 车里的东西实在太多,唐斌又叫了两个过路的村人帮忙卸货,听到阮萌萌的喊声走过去,“怎么啦?” 阮萌萌拜托道:“你能和二虎子发一下吗,我和……”她指了指那边仍蹲着的何意阳,“哥哥吹了一路风,不舒服想回去休息。” 唐斌能理解,寒冬腊月里吹了一个小时的山风可不是开玩笑,换个身体素质差的说不得一下车就能晕了。 他道:“那你们赶紧休息,和我姆妈说烧两碗姜汤,你两发发汗会好过一点。” “谢谢。”阮萌萌回。 “客气啥,这些都是你两买的,我还要替这些皮猴子谢谢你们呢。”唐斌笑道。 这年头,不是每个赚了钱的成功人士都记得回报故土的。 何意阳蹲在路边没有吐,就是胃里凉难受,阮萌萌过来伸手摸了下他的额头,“哥哥你真好,我们先回去。” 何意阳搭在她的肩膀上借力站起来,顺便在她脸上摸了一下,凉得沁人! 脸色顿时拉下来,数落道:“你给钱不一样,非得买东西?” “不一样的……” 阮萌萌说到一半,鼻子痒,一个喷嚏打出来。 “哥哥姐姐。” 背后传来清亮的童稚声,两人齐齐回头。 小朋友抱着崭新的宝蓝色羽绒服站成一排,弯腰鞠躬,“谢谢。” 脸蛋上都是天真满足的笑容。 阮萌萌眼泪哗的流下,咬着唇角又想笑又想哭,连连摆手示意不用谢。 何意阳看了一眼,立马回头,冷清的狭长眼尾有一抹淡淡的暖意。 阮萌萌靠着何意阳,边走路边一直仰头凝视。 “你干嘛呢?”何意阳揽着她避过一块砖头,“路都不用看?” “没啊,哈哈哈。”阮萌萌笑得傻憨傻憨。 “……看路啊!笨死了!”何意阳挑了挑眉,不自在的撇过头,露出的耳朵尖红透了。 阮萌萌很听话,“哦。” 不再看他,只是一个劲的笑。 刚刚有个脚上的鞋跟都掉了一半的小女孩,在旁边看何意阳的背影看了好久,后来双手握拳鼓足勇气,哒哒哒的跑过去顺抚何意阳的背,还小声问,“哥哥要不要喝水。” 何意阳明显的僵了一下,忍着没立刻挥落小女孩手的冲动,说了声“不用。” 淡漠的声音依旧挫伤了小女孩,垂头丧气的回到小伙伴队伍中。 阮萌萌可是知道详情的,何意阳的洁癖虽没重到症结的地步,但是也不小。尤其对陌生人的肢体接触,相当反感。 小女孩拍了他一下,没指着她鼻子破口大骂已经很给面子了。 除夕夜,何振华和阮大海两家四口人,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村长家的儿媳妇给阮萌萌送来一条鱼和一碗梅干菜扣肉,还有卤好的抓钱爪(猪蹄)。 阮萌萌自己再做了剩下的七道菜,凑齐十全十美的好寓意。 饭后,两位大人又出去浪了,剩下何意阳和阮萌萌守在家里。 电视里正在放春晚,阮萌萌从厨房里端出一大碗水果沙拉,何意阳懒洋洋的坐在沙发上,右手无聊得转着手机。 “哥哥,”阮萌萌递过去一个叉子,“吃点水果。” 何意阳偏头,张开嘴。 阮萌萌:“你自己动手啊。” 何意阳双手一抄,“那不吃了。” 阮萌萌无语,看他半天,没动静。 “哎~”阮萌萌叹气,一如既往的选择屈服,“呐,来块橙子,消消食。” 下坡村有网络,但是信号不好,两个人看了会春晚,觉得没意思,玩起了手机单机游戏。 谁也没说话,肩膀挨着肩膀各玩各的,除了春晚背景音,偶尔能听到屋外哪家的狗吠,或者小孩子的哭笑玩闹。 何意阳突然想起语文课本中《荷塘月色》的一句话——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都没有。 其实不尽然,紧邻热闹,感受其中也有一番意趣,或者…… 何意阳垂眸,阮萌萌靠着他正眯着眼打盹。 拉上暖炉的被子盖在她肩膀上,抽出被靠着的手把她搂进怀里,紧了紧。 去年他失去了父母,离开了熟悉的城市,回到了老家。 但他并没有感到很深的孤独,因为他的心,没有荒芜。 也算阴差阳错,何意阳一直以为阮萌萌喜欢自己,被人牵挂就会觉得有归处,有一份暖。 那天受陆征远的刺激,自己强吻了阮萌萌,内心的震动不小,看着她震惊的目光,何意阳最后自欺欺人的羞耻布被无情扯下。 一开始就是自己先喜欢上的。 不承认罢了。 他叫她闭眼,何尝不是再一次的自欺欺人。 好在阮萌萌之后的脸红和偷摸摸的恍惚凝视,重燃了希望。 何意阳相信他们两之间,并不是只有“哥哥”…… 砰一声响,热闹的鞭炮声和此起彼伏的烟花冲上天的啸声,屋外瞬间闹腾起来,春晚的主持人开始说“观众朋友们……” 阮萌萌被吵醒,“我们也出去放烟花吧!” 何意阳:“不是都送给那些小孩了吗?” “还有一盒烟花棒,我偷偷留下的,”阮萌萌在电视柜里找,口里嘟囔着,“哎哟,放哪去了,快到零点了。” 看她着急,何意阳也跟着一起找,“这个吗?” “对!”阮萌萌高兴道,“我们赶紧的,只有一分钟了,要在零点许愿。” 烟花棒的焰火一朵朵,纯粹的火焰颜色亮黄。 阮萌萌拿着在空中划字,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一笔一划写得认真。 眼中的虔诚看得出在心底默默祝福。 何意阳单手插兜靠在门边,看得分明,兹兹的花火写的是他的名字。 他走过去,从身后环抱住阮萌萌,弯腰低头,嘴唇擦在她耳边。 “阮萌萌,我只说一次,你听好。” 何意阳低沉的话语一字一顿地叩开阮萌萌的心扉,容不得半点余地,闯进来就占据全部的霸道。 “我喜欢你,从十四岁那年夏天的晚上,你在我梦里弄湿我的内裤开始。” 阮萌萌起先没听明白,一脸问号。 何意阳呵的一声笑出来,眼神忽的不正经,揽着阮萌萌的腰狠狠撞向自己下半身。 “懂了吗?” 阮萌萌脑子轰的一下也炸成了烟花,使劲推开何意阳,记忆飞速倒回从前的那晚。 那年夏季格外热,阮萌萌和回来过暑假的何意阳经常去荷塘戏水,荷塘里有艘小船,高高的荷叶撑起一片阴影,他们正好躲在下面纳凉,摘莲蓬,掐荷花…… 有时候会有其他小伙伴加入,就潜入水里戏水,游玩…… 她当时前面发育得有点生猛,身边也没女性长辈,还不知道要带胸罩…… 有天早上起来,天刚蒙蒙亮,深邃又透光的深蓝色。院子里何意阳站在那儿,手里攒着一条白色的内裤!!! 对,就是那天开始,何意阳第二天就回了H市,且对她的态度变得越来越怪异,暑假也再没回来过! 原来……阮萌萌脸蛋爆红,低垂着脑袋脑子里一片混乱。 那什么……喜欢就喜欢,不要耍流氓啊,也不必说得那么明白也可以啊喂! “萌萌,”何意阳扳过她的脸,和自己对视,“看来你生物学得不错。” 阮萌萌:“……”脸热得能煎鸡蛋了啦!求不要再说。 何意阳狭长的眼眸浸满笑意,他曾经把那件事引以为耻,其实不过是懦弱。 现在说出来,很好,看着她脸红想逃,又被自己紧紧抱住的样子身心都叫嚣着‘我赚回来了’的舒爽。 何意阳:“吻我,回应我。” 阮萌萌:“啊,这这这……”这又是什么节奏? 何意阳:“不想负责?” “不是我……”阮萌萌心跳怦怦怦得厉害。 等不及她的磨蹭,何意阳抬起她的下巴,嘴唇强势地碾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