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皇宫内,一座座宫殿高大而气派,西海皇族似乎很热衷于将宫殿修建得很高,我还非常有耐心地数了数,“七”这个数字好像有些意义非凡,大多宫殿都修建到了七层之高。 皇宫主殿名为“谦游”,周身装点着比其他宫殿更多的珠宝金银,而在谦游殿前的空地上,三百多通过了姿仪考核的甄选者浩浩荡荡地接受了西海龙王的接见。 姜宁白意外地被花公公安排为代表,众目睽睽之下扭着小碎步走到空地中央的高台上与龙王亲切握手。 “好好好!”老龙王很激动,龙涎都快顺着胡须滴下来了,一对贪婪的龙眼滴溜溜地打量着眼前娇滴滴的美人,惹得姜宁白脸上的笑容都快挂不住了。 我站在人群之中,看着那人手一个的冰蓝色香囊,觉得此事非常棘手。姜宁白已经亲自验证过,清儿的香囊并不是我们要找的信物。这令我们突然失去了追寻的目标——如果冰青里的信物不是香囊,那会是什么呢? 乔春君想了很久,却再也给不出任何实用的线索。我们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个信物一定与冰青里给我们带来的这段幻境有关。眼下的情况就算信物正是那只香囊,三百多个备选却也能出现太多意料之外的可能,更何况我们无法确定信物到底是不是香囊。 只能尽量接近清儿姐妹,徐徐图之了。我忍不住又悄悄看了一眼清儿所在的方向,我心里有好多疑问得不到解答,如果师父能在就好了。不知师父现在在哪里,有没有牵挂我们这两个不争气的徒弟? 姜宁白一阵风似的逃了回来。他跑到我身旁一边拍着自己傲人的胸脯,一边小声嘀咕:“吓死老子了!” 听到这一句,我这才注意到龙王已经被一众侍从们簇拥着下了高台,临走,他还意犹未尽地朝姜宁白这个方向望了好几眼。 “噗!”我捂住嘴,对姜宁白此地无银地眨了眨眼,“我没笑,真的。” 姜宁白的牙缝里传来一声冷笑:“呵呵!” 就在姜宁白恨不得磨刀霍霍剁掉龙爪的时候,周围的水族女子却朝他投来了艳羡的目光。 “姜白白,你算入了龙王的眼啦!”好事者甲说道。 “可不是嘛,你还在这同我们抢什么大皇子啊?直接拿下大皇子他爹不就好了?”酸溜溜乙出言嘲讽。 姜宁白正愁有气无处撒,立刻来劲了。她掏出那块阴魂不散的帕子在手里卷来卷去,娇滴滴道:“哎呀,讨厌,难道你偷偷喜欢我?” “…我没有。”酸溜溜乙嘴角一抽,否认道。 姜宁白露出一脸了然的表情:“那你就是觊觎陛下啦?” “…我不是。”酸溜溜乙连连摆手。 姜宁白歪了歪脑袋:“难道…你喜欢的是花公公?” “别瞎说!谁会喜欢那种‘东西’!”酸溜溜乙大叫起来。 突然,她感到喉咙一紧,艰难地转过眼,就见花公公不知何时已站在了她的身后,胖手掐着她的脖子,像拎一块破布般把她拎了起来。 “谦游殿前,何人胆敢大声喧哗?”花公公长须抖动,极为愤怒,而被他拎着的女子则拼命挣扎,甚至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姜宁白。 可是姜宁白却看也没看她一眼,自顾自地垂着眼皮,一副非常乖巧的样子。 花公公缓缓扫视着众人,过了好一会才把手中奄奄一息的女子甩给了身后的侍从,他冷哼一声,腆着大肚子傲慢地走了。 此时气氛已冷了许多,很多人这个时候才真真切切感觉到自己身在皇宫,须得谨言慎行,否则谁知道下一个没命的是不是自己呢? 考核女官告诉我们,第二项才情考核是在明天,今夜我们可以留宿在皇宫西侧的一处偏院。 在通往偏院的一路上都有贝壳做成的宫灯照明,大家整齐地排成两列,随着花公公和考核官们走在整洁的白玉宫道上,没有人再嬉笑打闹,一切显得那样的井然有序,甚至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未有人说。 我与姜宁白并排而行,走在我们后面的就是清儿姐妹俩,而我的前面,恰好是方扉。 一路上我们都用传音交流,姜宁白在信物的问题上也表示了茫然,忽而他话锋一转,问我道:“你同方扉说过话么?” 我回忆了一下,回答道:“没有。” 姜宁白神色变得有些复杂:“我觉得我在哪见过她。” “这话你在客栈就说过。”我白了他一眼。 “我一定见过她!”他又看了方扉一眼,笃定地向我传着音,“赌上我凤族的直觉。” “……”凤族的直觉?我还龙族的瞎猜呢。 队伍在一处院落前停了下来,这里与之前所见的宫殿相比,最大的区别大概就是朴素了。院中仅有一栋小楼,也是七层,外墙除了一层厚厚的白色贝粉,便再无其他装饰。 想来这些甄选者也不可能被安排住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里,能有这样一个还算干净的住处已算不错。 驻扎在此的守卫不算多,侍从也不到十人,他们配合着考核官们,为甄选者分配住处,一时间周围有些嘈杂,众人的站位也有些混乱。而就在这个时候,我发现姜宁白正鬼头鬼脑地凑在方扉身旁,与她说着些什么。 我似乎还听到他说了一句“你怎么来了”,难道他们以前认识? 方扉脸上盖着面纱,看不清她到底是什么态度,姜宁白却是笑了起来,起先他憋得肩膀乱颤,最后索性张开嘴,发出好长一串的“哈哈哈哈”。 “笑什么?傻兮兮的。”我走过去,颇为嫌弃地问道。 方扉凉飕飕地视线也落到姜宁白身上,她浑身一僵,见我如见鬼般否认道:“没什么!” 我挑了挑眉:“不肯说?你凤族的直觉呢?” 姜宁白果断摆出了非常正经的表情:“扔掉了。” “……”算你狠! 我无语,看了看他,又瞅了瞅方扉。方扉也把视线转到了我的脸上,我们四目相对,我有点面热。 这时,走过来一名女官,面无表情地对我们说道:“你、你、你、你、你。” “啊?谁?”我纳闷,这女官口吃这么严重? 女官看了我一眼,我怀疑自己在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上看出了一丝情绪。 姜宁白很“善意”地向我传音道:“我感觉她看你的样子好像在看一个傻子。” 我:“……”一时竟无言以对。 “你们五人一个房间。”女官指了指姜宁白、我、方扉,以及清儿姐妹俩。 我默默接过她递过来的钥匙,那是一柄“工”字型的铜钥匙,一端插在半块贝壳上,一端龙飞凤舞地用水族字写着“己申”。 女官给完钥匙就走了,看那样子我是休想从她嘴里翘出什么话了。那么问题来了,这个“己申”是何意? “这是我们房间的排号吧?”仿佛知道我心中所想一般,姜宁白如是道。 清儿点点头,婵儿点点头,就连方扉也点了点头。 “……”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是吗?呵呵。 我一脸理所当然地跟着也点了点头。姜宁白白了我一眼,大方地说了说自己的名字,于是同室几人便轮流介绍了一下自己。轮到方扉的时候,她不说话,气氛瞬间又落到冰点。好在有姜宁白力挽狂澜,指着一旁冒着丝丝“冷”气的方扉道:“她叫方扉,不爱说话。” “看出来了,”清儿笑了笑,“我们走吧。” 婵儿也对方扉友善地笑了一下,拉着自家妹妹当先朝着那栋小楼走去。 楼高七层,以天干中的“甲乙丙丁戊己庚”取层名。我们顺着木制楼梯走到第六层,只见楼梯口挂着一块皮制匾额,上书一个“己”字。从楼梯处往里走便是宽敞的木制楼道,两边各有一排房间,这些房间两两相对,一共十间,以地支中的“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为其命名。我们钥匙上的“己申”,指的就是六层的第九间房。 我把钥匙上的半块贝壳对上了房间门上的另外半块贝壳,再用力一转,门开了。房内靠窗放着一个大通铺,除此之外就是一些简单的家具。本来嘛,五个人睡一个房间能好到哪去呢?我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扫了一圈其他几人,也都没有露出勉强为难的样子。 “我和姐姐睡这里。”清儿指了指右侧靠墙的位置。她姐姐对此没有异议,见没人出言反对,便大大方方地从柜子里搬了被子,坐到床边开始铺床。 姜宁白凑过来,挤眉弄眼地问我道:“你想让我睡哪边?” “地上吧,适合你。”我指了指脚下的木地板,说出了心里话。 姜宁白立马来了劲,不仅掏出帕子甩来甩去,还捏着嗓子娇蛮道:“不行不行,人家要睡中间!” “……”我觉得你有毒! 姜宁白心满意足地霸占了通铺当中的位置,清儿就睡在他的左边。我翻了个白眼,抱着被子扔到最左边那个位置上,不顾一旁姜宁白绞着手帕问我为什么这么绝情的聒噪。 这么一来,只剩下我和姜宁白当中那个位置空着了,我抬头看去,见方扉沉默地站在门边,似乎是在犹豫。 忽然,对面房间传来了一个尖利的声音:“我可是未来的皇妃,你们怎么配与我同睡一张床?” 姜宁白立刻从床上一跃而起,明目张胆地冲到对面门口看热闹。清儿大概也很想见见这个“未来皇妃”,很快就拉着姐姐走了出去。其实,这种热闹根本不必出去看,我坐在床上都能透过两间房间敞开的大门,看清对面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面容姣好、脸侧挂了两缕长刘海的美人正颐指气使地站在房里的大通铺上,另有四个不那么光鲜亮丽的姑娘站在床前,她们都低着头,一副认命的样子任由床上美人从头到脚地数落她们。 美人堪比话唠界的典范,翻来覆去啰哩巴嗦地说了老半天,中心思想就是这几个姑娘不配和她睡一起,应该睡地上去。 不少水族姑娘都被她喋喋不休的架势吸引了过来,原本争床抢铺也属正常,但像她这么烦人的,委实不多。 “花静静,你歇歇吧,人家姑娘地铺都已经打好了啊。”有人忍不住劝道。 床上的美人一愣,指着坐在地铺上的四个姑娘道:“我是让你们到走廊上去打地铺!” “过分了啊。”是姜宁白的声音。 “谁还不是自己家里的掌上明珠啊?你不满意五人一间,分配钥匙的时候怎么不当场发作呢?”有人心直口快道。 花静静一甩刘海,跳脚道:“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我可是姓花的!” 众人立刻联想到了花公公,有几个姑娘马上转身回自己房间去了。花公公的亲戚哪是寻常人家的女儿惹得起的?那几个姑娘只是被逼睡走道罢了,如果惹了花公公不快,怕是连小命也要丢了。 恰在这时,花公公的声音在走廊的另一头响起:“都围在这里做什么?” “二叔!”花静静从床上跳下来,朝着花公公跑去。我来到门口,见她娇滴滴地挽住了花公公的胖手臂摇啊摇。 花公公捋了捋自己的长须,对其余诸人一瞪小眼睛道:“看什么看?这么晚了还不快去甲层大厅用膳?” 众人顿作鸟兽散,姜宁白走过来挽住了我的手臂,另一手又勾住了方扉,学着花静静地样子摇来摆去道:“走啊,用膳去。” 花静静狠狠瞪了姜宁白一眼,姜宁白倒像没看见一样,拉着我们直接从花静静面前走了过去。 用膳是在一楼大厅,三百多人同时进食,场面可想而知。面对如此嘈杂的环境和不怎么秀色可餐的生冷食物,姜宁白依旧没心没肺地大快朵颐着。 方扉没吃什么就匆匆离席,而我也没什么胃口,坐了一会便将面前放吃食的小几往外一推:“不吃了。” 清儿放下了筷子,对我邀约道:“我们一起去天池沐浴吧?” “好啊。”难得清儿主动邀请,我当然一口答应了下来,希望能趁此机会接近她寻找有关信物的线索。 “你们去吧,我还没吃饱呢!”姜宁白嘴里塞得满满当当,手里还抓着属于我的那碗生鱼肉。 清儿和婵儿对他点了点头,同我一起上了楼。所谓天池,便是在楼顶建造的露天浴池,水族对水池的执念似乎很深,就连这么一处偏院的浴池都修建得非常考究。浴池与楼梯通道之间有屏风相隔,据说另外还划分出了更衣用的区域。 我们刚从楼梯口出来,就见十几个人围在屏风前,吵得不可开交。 “怎么了?”婵儿拉住一个姑娘小声询问。 那姑娘打量了婵儿一番,才慢悠悠地答道:“好像是抓到了一个男扮女装的混子。” “男…男扮女装?”这显然超出了婵儿的想象,她连声音都在抖了。 “嗯。”姑娘点点头。 清儿有些疑惑:“那他们在吵什么?” 姑娘露出一个微笑:“她们在争论该自己打死他,还是把他交给花公公打死。” 没来由地,我替姜宁白打了个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