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沐浴的时候,我除了受到“一行三人,数我最平”的打击之外,还不忘拉着姐妹俩聊天。 天知道,在这样一个水汽氤氲的地方,我一个龙族之女竟然无心享乐,满脑子都是寻找线索。 婵儿和清儿显然把沐浴看作是一个放松,对我的东拉西扯有一搭没一搭地答着。姐妹俩没有其他亲人,修为不算高,更没有什么能够当做“信物”的稀罕之物。 “这只能说明,信物还未真正出现。”乔春君向我传音道。她很希望我们快点找出信物,破坏鱼姬的里阵,因而对此表现得很积极。 我泡在浴池里,冰冷的海水经过术法加温后,温暖地将我包围,而清儿和婵儿正靠坐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她们闭着眼,享受着沐浴带来的短暂的安逸感。 我觉得里阵不会带来与信物全然无关的场景,从一开始醉仙楼与清儿的“巧遇”,到后来的皇妃甄选,其中必然有什么没有被我发现的关联。最大的可能是信物其实已经出现了,只是缺少了一些关键的条件,需要我们继续追寻下去。 清儿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她缓缓睁开眼,见我正在看她,不由笑了一下:“看什么呢?” 我摇了摇头,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目光。 婵儿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到:“你也会有的,可能略晚一些。” 会有什么?我迷惑了一下,直到她们都从浴池里站起来,露出迷人的身材,我这才顿悟,她们指的是什么。 “你们误会了!”她们一定是以为我在为自己的身材难过!可惜姐妹俩走得太快,没能听见我这悲愤的一声喊。 “难道…都这样了你还不难过?”乔春君轻飘飘地嘀咕道。 “…春君,你被姜宁白带坏了!”我感觉自己再次受到了伤害。 沐浴完从楼顶下来,我告别姐妹俩先回了房间。姜宁白不知去了哪里,屋里没有亮灯,任由窗外幽蓝色的水光洒落在床铺上,半明半暗之中,我看见床上躺了个人。 “方扉?”我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 她没有动,不过身上的白色长裙让我觉得她就是方扉。于是我大着胆子站到了床前,弯下腰去看她的脸。 方扉没有带面纱,清秀的面孔令我再次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的睫毛又长又密,鼻挺唇薄,容貌虽不及姜宁白那般明艳,但更多了一种冷冽的美。 看着她清冷的面容,我不禁想起师父来。离开客栈后一直没有师父的消息,不知何时才能再与他汇合? 走道里传来姜宁白娇滴滴的声音,其间还穿插着清儿姐妹俩的欢声笑语。我自觉偷窥方扉的姿势很奇怪,赶紧站直身子,又觉得这样站在床前也很奇怪,无措地在屋里转了两圈,门开了。 “怎么不点灯?”清儿第一个进来,看到我,愣了愣。 姜宁白在她身后探出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床上躺着的方扉,阴阳怪气地问道:“你黑灯瞎火地在做什么?” 我故作镇定地坐在桌前,手里还端着个空茶杯,一时间不知该喝还是不该喝。偷偷瞟一眼方扉,见她似乎是醒了,动了动,沉默着坐了起来。 三人鱼贯而入,婵儿最后一个进来,娴雅地点亮了放在桌上的宫灯。 方扉过来给自己倒了杯水,她站在我旁边的时候,我想起自己刚刚还偷窥人家来着,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方扉没有看我,喝完了水自顾自躺了回去,大概是想接着睡。 一边的清儿忽然问姜宁白道:“白白,刚才怎么没在天池见到你?” “我去寻你们了,可惜天池里雾缭缭的,没找到。”姜宁白面不改色地答道。 “我们刚才看见,有个男扮女装的家伙被捉住了。”我放下茶杯,不怀好意地插嘴。 姜宁白看了我一眼,气定神闲地点点头:“我去的时候,听说那家伙已经被交给花公公处置了。”依姜宁白的性子,他不可能去天池找我们,可他不知是怎么得的消息,竟然将我的话头轻巧地接了过去。 听了我们的话,清儿不再说什么,坐在床边拿着柄鱼骨梳,一下一下地梳起了头发。 姜宁白在方扉和清儿当中躺了下来,他头枕在手臂上,时而看看窗外,时而看看正在梳头的清儿。 “这梳子真漂亮。”姜宁白道。 清儿梳头的手顿了顿,不自觉地用手指盖住了梳子的柄部,似乎并不愿意让人注意到这把梳子。 我与姜宁白对了个眼神,他垂了眼皮很识趣地不说话了。 婵儿坐到清儿另一边,接过她的梳子也梳起头来,姐妹俩温声细语地说着悄悄话,过了一会,婵儿把梳子还给妹妹,两人手拉着手躺了下去,屋子里重新陷入了安静。 姜宁白一双桃花眼幽幽地看向我,传音道:“秦吻,你是准备坐在那里给我们守夜?” 我看了看躺在自己位置旁边的方扉,咽了一口口水。 清儿也朝我看过来,轻声问道:“秦吻,你还不睡吗?” “我…这就睡。” 我只好站起来,磨磨蹭蹭向床边挪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莫名有些慌乱。 就在我爬上床的时候,我发现姜宁白脸上露出了看好戏的表情,我以为是自己眼花,待我眨眨眼再朝他望过去,却见他脸上的表情正经得不能再正经了。这显得更令人生疑了,可是,我难道还能倒退着再爬下去吗? 既来之,则躺之,我掀开自己的被子躺了进去,右边是硬邦邦的墙壁,左边是似已入睡了的方扉。这种感觉有点古怪,我偏过头,比前次更近地打量起她来。 方扉的睡颜没了那股子冷冽,显得非常平和。忽然,她睁开了眼睛,沉默地看向我。 四目相对,我心虚地闭上眼,即便如此,我还是能感觉到她在看着我。我周身僵硬,双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过了一会,我好像听见她极轻地笑了一下,似乎是觉得我紧张兮兮的样子很好笑。 我睁眼见她正眉目含笑地望着我,由于通铺不算大,此时我们面对面离得很近,彼此眼中都只有对方。 我情不自禁地皮了起来,小声问她:“看什么看,觊觎我的美貌?”说完这话我自己都脸红了,方扉的眼里却笑意更浓。 心中防备渐渐放下,我不知不觉地睡着了。梦里梦见师父,我欢天喜地地扑过去,抱着他既开心又难过,只好一股脑地往他怀里钻。 熟悉的怀抱,熟悉的气息,我咂了咂嘴,听见有人在一旁偷笑。我有些不情愿地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方扉近在咫尺的脸。她不说话,垂了眼皮去看我牢牢箍在她身上的手。 我这才意识到哪里不对,我堂堂龙族之女,竟然在拼命吃一个水族姑娘的豆腐! 我惭愧啊!我悲愤啊! “我…我怕你冷,”我对方扉无辜地眨了眨眼,“我是为了你好!” 方扉看了看我,一声不吭。 “哎哟,讨厌,有什么话能放开人家再说吗?”姜宁白忍不住在一旁插嘴,显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还想自己参与一把,“你抱着人家一直喊‘师父’,把一屋子的人都吵醒了,这会还舍不得放手?这么喜欢,给你抱一辈子好不好?” 我只好讪讪地放开了方扉,还不忘多此一举地给她理了理被我压皱了的裙子,抬头一看,发现婵儿和清儿都不在房里。 “婵儿和清儿呢?”我向姜宁白传音。 他挑了挑眉,直接开口道:“亏你还记得她们。姐妹俩被你吵醒后就出去了,我也不知道她们去了哪。” 我瞪了他一眼:“那你怎么不走?” 他对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嫌弃地说道:“你像猴子一样牢牢攀在人家身上,我就算不怕你这豆腐吃相太难看,我也得担心人家方扉会不会跳起来打你一顿啊!” 我:“……”我还能说什么?我不是故意的! 这时方扉已经起来了,她气定神闲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动作平稳姿态优美,连旁光都不曾给我一个。喝完了水,她也离开了房间,独留我和姜宁白站在桌旁面面相觑。 姜宁白:“要么她喜欢被你吃豆腐,要么她根本不在乎被你吃豆腐,你选哪个答案?” 我纠结了一下:“前一个?” “呸!”姜宁白无情地啐了我一口。 起床洗漱之后,我俩便来到甲层用膳,只是今天大厅的氛围格外凝重,大部分人都围在大门口,即使有一小部分姑娘是坐在小几前的,却也个个面色凝重,没有人多看一眼面前的吃食。 我在人群中看到了婵儿和清儿,她们脸上露出无措的表情,见到我和姜宁白走过来,忙指了指大门口贴着的告示。 “我们被关在这里了。”婵儿动了动嘴角,想笑却笑不出来,“这就是第二项考核的内容。” 我立刻抬起头,看向那张不知何时被何人贴在这里的告示。那上面用水族文字写着:才情考核就在这个楼里进行,以一室五人为一队,最后只有七个队伍可以离开这里。告示最后是花里胡哨的皇室印章,关于如何选拔出最后七队人,却是只字未提。好像三百多人中最后选出三十五人是多么轻松的事,轻飘飘的几个字,却压得大厅中气氛沉重异常。 我走到大门前,发现那里已经落了锁,且有足足七道禁制将大门封锁其中,想要直接从这里谋得突破恐怕很难。 人群里有些人已经哭了起来,微弱的啜泣声透露着隐忍,没有人想在这个时候示弱,可是这个突如其来的告示把好不容易轻松下来的众人再次扔到了沉闷的氛围中,哭似乎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倒它能让一部分人好受一点。 另有一些人陷入了不满的愤怒之中,花静静就是其中之一。她显然无法接受所谓的“以室为队”,在她眼中,那是四个只配在走廊打地铺的低贱货色。 “有没有人需要队友?”她高声问道。 许多人都朝她望了过来,她们目光中多是审视的意味,然而没有人愿意给她回应。她耐着性子等了一会,继而有些失控地大喊:“我是姓花的,我不能同她们一起死在这里!” 听了她的话有人立刻冷漠地走开了,也有人悄悄向她靠近,眼里分明有些不怀好意。 我忽然意识到,在这场名为才情的考核中,没有人能独善其身,因为这本就是为了考验同队中领导和协作的才能而存在的一场考核。只有能够驾驭同伴、提升实力留到最后的人,才能在这场考核中获得胜利。 那些落单的人,只会成为他人眼中的猎物。如果在线索不明的情况下,杀戮无疑是最简单粗暴的减员方式。把脱离队伍的人铲除,那折损的不仅仅是一个人,而是将队伍中的其他人,同样推入了危险境地! “我们先回房间去,”清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说得很轻,“等五个人到齐了再做其他打算。” 我们四个只好又上了楼,回到了属于我们的房间。可是方扉却不知所踪,等了很久都不见她回来。 “她去了哪里?”清儿有些沉不住气地问。 可是,没有人能回答她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