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哥舒立于一旁看着此刻紧锁着眉,微有些愁意的宇文护而道。 “主上,该如何是好。” 宇文护揉了揉太阳穴,手中的信,被他放入怀中,扶额靠在椅上。 “我不过是想与琛儿一处,为何会平白多出这么多的阻碍!宇文觉就不说了,琛儿为了防止他,不惜毁了自己的名声,可这次是她父皇的决定,她怎么可能不遵从!” “主上也不能眼睁睁就看着公主如此回去吧。” “我现在除了瞒着她,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这件事谁都无法替琛儿决定。过些日子,我会寻个时机告诉她,她若要回,我也不会阻止。” 见琛坐于假山最高处,脚一晃一晃,让一旁的青鸾忧心忡忡。 “公主,你还是下来吧。” “怕什么,我好久没有如此舒心过了,如今没有宇文觉,没有般若,没有陈蒨,只有宇文护!还有这封母后送来的信,青鸾,你知道信中说什么吗?母后说,父皇的病已经好转了!” 见琛透过阳光,细细看着这封她今早才收到的信,她一遍遍念着。 却不想一盆凉水从她上方浇下,瞬间淋湿了见琛周身。见琛抬头望去,只见一孩童正处于阁楼之上,向她做着鬼脸。 “活该!” 话音一落,那孩子便一溜烟跑向了别处,青鸾本想追上,却被从假山上下来的见琛阻止。 “公主!这小孩不给他点教训不行!今天他向你泼水,明天呢!” “他有恨我的理由,可我没有教训她的权利。我知道他是谁,宇文护的世子,宇文训。” 见琛扯了扯粘在身上的衣服,将湿漉的发散下,推搡着此刻还一心想追上去的青鸾。 “快去让她们帮我烧水吧,我要是病了,可是你的责任了。” 青鸾只好先一步离开这里,去吩咐下去。见琛立在原处,看着手中已经湿透看不出任何字迹的信,摇了摇头。 “喂!” 稚嫩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见琛转身,便见到刚向她泼水的少年,此刻正插着腰一脸气鼓鼓的模样望着她。 “是不是你将我娘气走的!” 见琛看着这位与宇文护十分相似的小人,她走上前蹲了下来,戳了戳他的脸。 “你父亲小时候也像你这么皮吗?” 那孩子打下见琛的手,狠狠说着。“不许碰我!” “为什么?” “因为你是坏女人!你气走了我娘,你还想抢走我父亲!我讨厌你!你没有自己的家吗,凭什么要抢我的家!你给我滚出去,滚出我的家。” 说着这孩子便用拳在见琛身上打着,一下一下,他无力的拳虽没有多么疼,可那些话却如一道道刺扎进见琛心中。 见琛收起了笑,站起身便想离开。抬脚的第一步,便觉得身后被坚硬之物砸中,可她并没有转身。 越来越多的石子向她扔去,见琛依旧没有回头,她没有错,那个孩子更没有错,可事实便是如此,她使得他的母亲离开,还想抢走他的父亲……这里是他们的家…… 见琛回到房中,热水已经备好,当她脱下衣物时,青鸾却大惊。 “公主,这背后为何会青一处紫一处的。” “没什么,你出去吧。” 见琛叹了口气,便走进了水中。四周似乎都是那个孩子的声音,还有那日清河郡主对她所说的一切,周边变得越来越嘈杂。 有陈蒨的声音……有陈昌……有般若……有宇文觉……他们都在告诉她一句话。 “离开他……离开他……你破坏了一个孩子的幸福,你破坏了一个家族……乃至一个国……” 见琛摇着头,将自己浸在水中,似乎一切都安静了,脑中又回到了那一天……她看到了那个倚着树睡去的少年。 “琛儿……” 恍惚中,似乎有人在叫她,可她却听不真切,她一步步向那少年走去……马上……马上便可走至他身边。 就在她能触碰他的时候,见琛的身子却突然腾空。 见琛看不清此刻抱着她之人的模样,她只能拽扯着他的衣襟猛烈地咳着。 胸腔中似乎都是水,让她说不出一句话来。 见琛赤着身子,被放入床榻之上,那人将被褥盖在她身,紧紧地拽着她的手。 “宇文护……” 沙哑的声音,让面前的人抬起头来,此刻面前之人,终与刚才树下之人相吻合,见琛伸出手附上了他的脸。 “琛儿?” 宇文护看着此刻有些不对劲的见琛,轻声询问。他在怕,若刚刚他来晚一步,那面前的女子是否就会溺死在水中,想到这,他便有些后怕,可更多的却是一股怒意。 他放下见琛的手,站起身看着她。 “刚刚是怎么回事!你想自寻短见吗!” “你宁愿死也不想与我在一起是吗!” 见琛看着面前胡言乱语的男子,笑了笑。 “我怎么舍得自寻短见,那样,我不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现在已经清醒了,刚刚……是大意了。” 见琛话音一落,宇文护的怒气却似乎更盛了些。 “你一句大意了,可差点毁了我的一切!” 见琛摇了摇头,用沙哑的声音继续说着。“我不是你的一切……我不是……” 宇文护看着见琛过分清冷的眸,心中的火气越来越大,他径直上前,压在她的身前看着她。 “陈见琛,你不能质疑我的话,永远都不能。” 话毕,宇文护便吻住了见琛本想说些什么的唇,这一次不是小心翼翼地试探,不是情到深处的不自禁,而是彻彻底底的怒意和索取。 见琛不知自己怎么了,心中那份愧疚感怎么也无法消除,她以为她如此倔强的做一件她想做的事,便是最大的幸福。 可这件事的背后,受苦的人,又有多少。那位懵懂无知的孩子,还是此刻被囚禁的哥哥,还是那位整日借酒消愁的郡主,又或者是在宫中病去的父皇。 自责……愧疚,让见琛似疯了一样,她奋力推着身前地男子,她挣扎,她抗拒,可她却说不出原因。 宇文护此刻没有了任何理智,他在怕这个女子会离开他,他想将她紧紧锁在自己身边,他想真正的拥有她。 他的手,一点一点向被褥中伸去,她的肌肤,她的身子,此刻都可掌握在他的手中,一点一点地索取,一点一点地探求。 门外的敲门声,却不合时宜的响起。宇文护斥道。 “滚!” 哥舒的话却令这极度赤热的氛围,瞬间降至冰点。 “主上!夫人……自尽了!” 宇文护的动作停了下来,那一句话让他清醒,他下意识地看向身下之人,见琛闭着眸,什么时候她的泪已经打湿了被褥,她的手还紧紧拽扯着帷幔。 宇文护不知该说什么,此刻他更想逃离此处,他不知该怎么重新面对这位他百般珍惜之人。 他似有些落魄地走出门外。见琛睁开双眼,屋中空无一人,她穿好衣物,坐于榻上,面无表情。 地上的一封信却吸引了她的注意,她走上前拿起,信封上大大的“吾女亲启”四个字,让见琛僵硬着身子取出信件。 西山别院,宇文护看着躺在地上的清河郡主,沉了沉眸。半晌,他终只说了一句话,便转身离开。 “葬了吧。” 哥舒跟在身后,看着今日有些奇怪的主上,也不敢多加猜测。 “哥舒,你说我现在……还剩下什么。” “主上……” “明日,是般若大婚是吧……去独孤府……” 哥舒却急忙挡在他的面前。“主上,别忘了公主。” “公主?呵……” “太师!太师!”一小厮从一旁急忙上前。 “太师!青鸾姑娘让我传话,让您快点回去,公主……公主要离开了。” 宇文护下意识的摸了摸怀中,果不其然那封信不见了踪影。 “她要离开便离开吧,左右那里本就不是她的家。” 哥舒有些焦急地看着走向别处的宇文护,却也只能急忙跟上。 “主上!您舍得就如此让公主离开吗?” 宇文护驻足,他看向远处而道。 “谁说她能离开了,她是质子身份,谁都不能让她离京。” 太师府,见琛只身站在门前,她来时未带一物,如今要离开此处……也不该带走任何东西,只是没想到……她会走的这么快。 马车上,青鸾也不敢多说一句,见琛闭着眸,手中握紧的是那封信。 父皇病后最记挂的便是她,而她却依旧任性妄为,想要追逐自己想要的生活。所有人都在阻止,而她却一意孤行。 如今她一意孤行的结果,便是所发生的这一切,如果……如果当初她没有来北周,如果……她当初没有遇见宇文护…… 见琛不敢在想下去,既然她的出现扰乱了很多人的生活,那她离开便是。如果她不曾出现……或许那个女子还会是高高在上的郡主,他的孩子,有母亲,有父亲。那个名为太师府的家,便还完整。 马车一路畅通的进了宫,见琛立于佳人殿前,看着已经站在殿中等着她的宇文觉笑了。 “公主可还好?” “皇上。” “怎么?宇文护不要你了?” “这个世上谁都有可能抛下我,唯独……他不可能。” 宇文觉看着如此果断的见琛轻笑,他走至见琛身侧在她耳边说着。 “你把你的地位想的过些高了吧。你可知道宇文护,如今在何处?” “他在独孤府……他去见谁,你比寡人清楚。陈见琛,你对我已经没用了,因为他至始至终喜欢的便不是你。” “要说如今,寡人唯一感兴趣的,便是你这幅皮囊……” 宇文觉话毕,看着失神的见琛满意离开,见琛踉跄后退了几步,她不信宇文觉所说,她不信。 “青鸾!他真的去了独孤府……他真的去寻了独孤般若?” 见琛死死地拽着青鸾询问,青鸾却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见琛失笑。“呵呵……他真的去了。也对……明日她就要嫁做人妇,今日怎能不好好温存一番!” “公主!太师去独孤府许是有别的理由呢!” “那你说他能有什么理由。” “他……他……” 青鸾支吾了半天,终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青鸾,今日他想强要了我,因为没有得逞,所以去寻了能给他慰藉的人,多好……” “宇文护!枉我对你如此痴心!却终只是痴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