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府,宇文护沉着眸,轻车熟路便走进般若房中。本在收拾衣物的般若,见他出现一时有些恍惚。 “你怎么了来?” “来看看你。” 宇文护哑着声音,那双眼此刻没有丝毫生机。 “我很好,不需要你来……” 般若的话并没有说完,宇文护便打断了她。 “她死了,清河郡主死了。” 般若冷哼转身。“关我何事。” 宇文护抬起头看向般若,他慢慢走近她,此刻他的眼中是她,可他的脑中心中却都是见琛的身影。 “般若,我开始怀疑曾经我是否喜欢你。明明你明日就要嫁人,可我如今没有任何感觉,而见琛此刻只是离开了太师府,我的心中却无比难受。” “宇文护,既然你已经不再喜欢我,为何还要来找我。” 宇文护微楞,眼前全都是今日他离开房中,看到的那个场景,她可还在哭?她可还在怨他?琛儿…… “对……我不该来……” 宇文护微微呢喃,便想转身离开,可就在他转身的片刻,那个从不会服软的女子,却紧紧从他的后腰处抱着他。 “阿护……我知道你心里还有我是不是,否则,你为何会来?” “般若,不,宁都王妃,我来只有一个目的……” 宇文护扯下般若的手,他回头看着她,眼中的那份理智,那份疏离让般若不可置信的晃了晃。 “我来这里只想告诉你,我可以帮你成为皇后,可以让宇文毓当皇帝,但是我要他助陈昌上位,以大周的名义攻进陈朝,解救陈朝国主,并答应与陈朝百年无战火。” 般若后退了几步,面前的人再也不是曾经的那个宇文护,不是那个爱她,更愿意为她夺位的阿护。 “呵……你还是为了她!宇文护,我不明白,为什么,她只不过在你身边短短几月,你为什么会如此对她!” 宇文护理了理自己的衣袖,他转身看着般若,眼中是一份从未有过的清明。 “般若,她确实只在我身边不久时间,可她在我心里已经藏了很多年。因为你,我曾将这份情深埋,如今我可以将她真正的放在心上。” “这份交易,你慢慢考虑,我不需要这么快知道答案。但是你要明白,谁做皇帝只是我的一句话。你该抓住此刻我没有想成为皇帝的意愿。” 宇文护拂袖离去,当他走至门前般若的话让他驻足。 “我答应。” 宇文护回头看着般若,眼中没有丝毫情绪。 “明日大婚,我祝你与宇文毓能琴瑟和鸣,百子千孙。” 话音一落,宇文护看着房中的般若,勾唇一笑。这个笑她曾看到过多少次,可这一次却让她觉得心是无比的凉。 宇文护出了独孤府,却没有去寻见琛,他不敢去见那个女子,怕意……他第一次如此怕一个女子会对他说出离开二字。 见琛却坐在房中,直直望着门边,渴望着会从那里走进一人,那人会笑着走上前牵着她的手,似往常一样。 直到天微微亮了,她等的人依旧没有出现,见琛却怎么也无法睡下,双眼已经干涩,却舍不得闭起…… 宇文护坐在他为见琛刻意打点的房中,一人喝着酒,似乎那女子便在身旁,床边,椅上,柱旁,全是她的身影……可当他走上前去紧紧搂住的……却是一片空气。 房中摆的酒壶越来越多,宇文护在桌上沉沉睡去,他的口中却还念着她的名…… “琛儿……” 佳人殿,一夜未眠的见琛虽有些憔悴,可她却还是刻意梳洗打扮了番。 “公主,咱们真的去独孤府啊?” 见琛拿起一旁的喜柬。“既然般若都敢送来请柬,我为何不敢去瞧一瞧。” “那若是碰到太师怎么办。” “碰到,便碰到了。青鸾,把哥舒还来的玉镯给我。” 青鸾虽马上找出那白玉镯,却有些不解。“公主不是说,不再带这玉镯了吗?” 见琛将这玉镯放在手心,似乎想起了那时的狼狈。 “因为,如今我需要它,时刻提醒我,上一次我和般若间的那份选择,我是如何输得一败涂地,而这次我不能再赌。” 见琛来到独孤府时,只见般若凤冠霞帔,盛气凌人,众人的拥簇下,却让她更有一份别样的风华。 见琛看向了一旁马下,身着喜服的宇文毓,温文尔雅,风度翩翩,那双眼中喜悦兴奋,毫无保留的彰显着他对般若的那份爱。 相比之下,般若的眸却更加清冷,在她面无表情的脸上,甚至看不出一丝喜悦,见琛看到的,只有野心。 “陈姐姐,你来了。” 在众人跟随迎亲轿子而走后,伽罗却一眼看见了见琛。 “这么热闹的事,自然要来看看。” “太师呢?难道昨天见过阿姐后,今天就不来了吗?” 伽罗话音一落,却似想到什么般,低了低头,轻轻打了打自己的嘴,又急忙解释着。 “陈姐姐,太师与我阿姐真的已经断了,你可千万不要多想。” 见琛的眸,不着痕迹的敛去了光芒,像一滩死水般幽黑。 “我没有多想,老实说,我也以为会在这里见到他。” “不说那些!既然陈姐姐你已经来了,就跟我一同去宁都王府喝喜酒!” 说着伽罗便拽扯着见琛上了马车。 宁都王府前人山人海,前来祝贺之人围堵了整个大门,伽罗拉着见琛好不容易才从人堆处挤出,便被面前摆满了路的贺礼阻住了路。 “这么大一个箱子,谁送的啊。” 伽罗好奇地将箱子打开,箱内珍珠玉石,锦罗绸缎,数不胜数。 “这人也太大手笔了。哎,这是哪家的贺礼?”伽罗问向一旁的小厮。 “太师所送。” 见琛看着伽罗有些尴尬,不敢看她的模样,上前拉着她便离开了此处。 “说好带我喝喜酒的,傻站在那干什么。” “陈姐姐……这只是太师对阿姐的一份心意……呸呸呸不是心意不是心意……” 见琛看着想将此事圆过去的伽罗,有些失笑。 “今日是你阿姐的大喜之日,你一直陪着我也不太好,你阿姐可是会怪你的。我只是寻常宾客,来寻个热闹而已,不用管我,你快去内殿看着点。” “也是……那陈姐姐……我一会来寻你。” 说完,伽罗便跑向了别处,见琛回头看向那箱贺礼,有些失神。 “公主,要不我们回去吧。” 见琛本想转身,却不想一人狠狠撞上了她,眼看见琛便要摔倒,多亏青鸾紧紧扶住了她。 “你没长眼睛啊。” 青鸾没好气的向撞了见琛之人骂到。那人本想就此离开,可青鸾的话让她再次转身,直直走到青鸾面前。 “你说什么呢你!” 见琛站稳身子,回头望去,眼前的女子在看见见琛那刻微有些底气不足,后退了退。 “独孤曼陀。” 曼陀左右看了看,终理直气壮地站在见琛面前,昂着头。 “玉华公主,还记得小女。” “记得,毕竟敢光明正大勾引太师的人,不多见。” “你!你别胡说!” 曼陀紧了紧衣袖,眼中是一份慌乱。“那日,是个误会,误会!”说完曼陀便想快步离开。 “我没记错的话,独孤府二女公子,已经定亲了吧,与那位杨坚。” “你别跟我提他!”曼陀停下脚步,甩了甩衣袖,那张脸上却写满了怒意。 见琛打量着曼陀,大家闺秀模样,小家碧玉般温婉,可她的心谁知又有多狠。 “是什么让一个已经定亲之人,还敢如此勾引别的男子,我确实很感兴趣。” “你!”曼陀顿了顿,片刻便含笑向见琛走近。 “玉华公主,你虽堂而皇之与太师纠缠,可背后谁知又与多少男子软语温存。说起来,你可比我无耻的多。” 见琛看着面前的女子轻笑,果然是独孤家的女儿……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是什么让你放弃风流倜傥,甚至未娶妻生子,还一心一意对你的杨坚,而去选择恶名昭彰,对你没有丝毫兴趣的宇文护。” 见琛走近曼陀,在她的耳边轻轻说着。“因为权利,因为野心,你和般若一样,都想做人上人是吗?” 曼陀僵着身子,眼中那份狠绝令人胆颤。“凭什么我不能,我也是独孤家的女儿,也有能实现独孤天下的那天!” “别去选择宇文护,他这辈子都不会看上你,你的价值对他没有丝毫作用,你为何不去看看你身边别的人,比如富可敌国的李家,哪怕定亲之人,未成亲都会发生许多意料之外的事。” “可是,我还是想提醒你一句,比起野心权利,一个真正爱你的人更难得。” 曼陀抬头看了眼见琛,那双眼有一丝笑意,可她并未言语,那坚定的眼神中似有了决定,她微微俯身一礼,便急忙离开。 “公主,你这是让她……” “伽罗的亲事还没有退,宇文邕便不能与她一处。我说这些,终不过各取所需而已。” “公主,我们去太师府吧。” 青鸾在见琛身后微微说着,她满怀期待地盯着见琛,可见琛的眼中却是一份犹豫。 “为什么?” “因为,我想见哥舒。” 说着,青鸾便拉过见琛向太师府出发,青鸾有些笑意,公主的脾性她最清楚,昨夜等了太师一夜,她有多想见那个男子她看得出来,却只不过缺一个理由罢了。 如今……她给她这个理由。二人一定要重归于好才是。 青鸾如此想着,便拉着见琛快步走向马车。等到了太师府,四周却静的出奇,府上四处挂着白色的灯笼,似乎有一种压迫感向见琛压来。 见琛看着这白色的灯笼,僵硬着身子,任由青鸾拉着她走进太师府,她想见他,却又不想如此见他。他若真的在乎她的想法,为何却迟迟不肯来寻她。 想着,见琛便甩开了青鸾的手,立在一处怎么了不愿再进一步。就在青鸾有些无措时,哥舒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公主,您还是来了。主上昨夜宿醉,如今还躺着呢。” 听到宿醉二字,见琛却笑出了声。她看着哥舒与青鸾一步步后退着。 “他在为自己爱的人嫁给了他人,而苦恼是吗?昨夜的温存并没有让般若改变心意是不是,清河郡主的死,太师夫人的位置都不能让般若重新答应嫁给他是不是!” “不是!公主,你误会主上了。” “误会?哥舒,那你说他昨日可有去寻般若?他今日送给般若的贺礼难道不是为了自己的那份不甘吗!” 哥舒上前拉着见琛的衣袖,可口中的话却越说越乱。 “主上是去了没错,也见了般若,那贺礼也是亲自准备,可……可绝不是公主想的那样,总之你去看看主上便知一切!” 见琛紧紧攥着手,试图让自己能静下心来,或许是她错了,或许整个事情都不是如此,她希望不是。 见琛与哥舒进了房中,宇文护依旧趴在桌上,桌上倾倒的酒正一滴滴撒在地上,宇文护紧紧簇着眉,似乎睡得并不安稳。 见琛看着宇文护狼狈的模样,心中有些许难受,他是为了那个女子才会如此……可更多的还是对面前男子的关心。 “哥舒,为何就让他如此睡了!” “公主,昨夜主上……不许任何人靠近。” “快把他扶到床上,青鸾,你去熬一些醒酒汤来。” 见琛拉起宇文护的手,与哥舒一同将他扶至床上,她细心的为他褪去鞋袜,和衣衫,正打算为他盖上被褥时,他的一句话让见琛停了下来。 “般若……” 那句呢喃,直直刺穿见琛的心,见琛愣在原地,却不知该做什么,手微微抖着,身上四处似乎都在发麻。可她却只能依旧低着头为他盖上被褥。 哥舒有些着急地看向见琛。“公主……不是这样的!” “照顾好他,还有……别说我来过。” 说完,见琛没有看宇文护一眼,便径直转身离开,哥舒站在一旁,却也无法再去阻止。 青鸾正走到门口,便见见琛沉着脸,刚一踏出房门,整个人便如瘫倒一般,坐于台阶之上。 青鸾急忙去扶,却被见琛所阻止,见琛死死咬着下唇,泪早在她转身那刻流了下来,可她却不愿发出一丝声音。她挣扎着站起身,倔强颤抖的背影,让人为之心疼。 见琛与青鸾的身影越来越远,宇文护才在睡梦中说出了那句呢喃…… “般若……我爱的是她……陈见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