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一半,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多言,祝词突兀地停住,用恳求的语气地对灵师瑶说:“今日是太后祝寿的大喜之日,我不该提这些。姑娘你可千万别说往外说。” “你放心,我不会去乱说的。”亲人的祭日却撞上了太后的生辰,她不仅不能表现出丝毫悲伤,反而得强迫自己露出笑容,也是一出令人唏嘘的悲事。 灵师瑶脑海中还留着之前祝词将自己“抓捕归案”时的凶狠模样,没想到今日她却显得这样敏感柔和,让她感觉迷幻极了。 托了这张与她的姐姐相似的面容的福,灵师瑶这样想。 “姑娘的衣服湿了,换下吧!我这里有多余的衣服,还是新的,望姑娘不要嫌弃。”祝词将灵师瑶带到自己的住处后,从柜中取出了一套紫色的衣物,递给她。 “多谢。”灵师瑶感激地对祝词笑笑。接过那衣物。紫色的衣袍用极好的布料裁剪而成,竟然意外的做工精良,与她原本那件比也不遑多让了。 “这本是我送给我的小妹的,可惜她最近总是与我闹矛盾,也不肯见我……唉!”祝词垂着头,语气有些怅然与怀念。与其说是对着灵师瑶而说,不如说她是在自语。 不过这种状态只持续了一瞬,她很快回过神来,歉意而又怅然地对灵师瑶说道:“抱歉,我话有点多。每到这个日子,我都会有诸多感怀,望姑娘不要怪我。” “这是人之常情,我怎么会怪你?”灵师瑶道,“谁没有几个怀念的人呢?” 祝词抿了抿唇,很快地收敛好了情绪,便又如在外时笑吟吟的了。她上前,对灵师瑶说:“我来帮您更衣。” 灵师瑶忙拒绝:“不必了,我自己来就行。你的衣裳还湿着呢,快先管好你自己吧!” 祝词向灵师瑶笑了笑,没再坚持,“那我把这间屋子留给姑娘了,我去别处。”便起身离开,顺便帮灵师瑶带上了房门。 不过及至灵师瑶换好了衣服,又在屋内坐了一会儿,祝词还未回来。她出门四下望了望,没见到她的人影,便又回了屋。无聊地打量起四周环境。这是一间两人住的房间,在赵泠床榻的对面,还摆着另一张床。中间设有一木桌并两张椅子。 桌上有祝词临走时斟满的一杯茶,冷了些时候,正好入口。灵师瑶有些渴,便走上前去饮了一杯。她从来和“讲究”这两个字不太搭边,即使祝词走之前告诉她这是用哪哪的茶叶,哪哪的泉水烹出的茶,她也没能品出半分不同。 灵师瑶往后退了一步,却不想脚下磕到了什么东西,一歪,手中还未好好饮过的茶便悉数泼洒在了桌上,茶水顺着桌面蔓延,不仅将桌面沾湿,甚至透过缝隙流入到了下面没有完全关好的抽屉里。 这可让灵师瑶忙乱了起来,到处找能擦桌子的东西。四下一瞄,盯上了刚换下来的衣物。 可怜那身专门准备的昂贵衣服,今日不光无端糟了水灾,更祸不单至地被用来当了抹布。灵师瑶倒没有过多地怜惜,只是事后该怎样向君涧交代这衣裳的遭遇,这是一个问题。 桌下的抽屉里果然也进了水,内里放着一叠白纸,上面的已经被茶水浇透了。灵师瑶将之取了出来,正待一张张分开来晾晒,却忽见那本来空无一物的白纸上渐渐浮出了字迹。 “这是什么?”灵师瑶心内好奇道,便忍不住看了一眼。 “亲亲锦夜,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是一封十分浓情蜜意的情书。 在心中短暂地吐槽了一下对于这意外的厌弃,灵师瑶正要本着非礼勿视的心态将之物归原位,却忽然“咦”了一声。 锦夜,锦夜。这名字不正是亲手从她宫中搜出“罪证”的那个人吗? 视线转了一转,这屋内除了祝词外还有一人居住,想来就是这锦夜了。这世界还真是小,充满着奇妙的缘分。 灵师瑶抖了一抖手中的纸张,忽地,眼尖地瞥见这张纸后仍有字迹。本来这也无需让人注意,但那因水而出现的字迹里,却蓦地出现了“皇后”、“搜查”的字眼,瞬间抓住了灵师瑶的视线。 “两天之内,找机会将东西放入长安宫……” 一张似乎包含这巨大信息量的纸页,掩在了那甜甜蜜蜜的情书后。 灵师瑶一个激灵,将那纸张散开,果然,那表面的一张好似是个幌子,其后的内容尽写着些语焉不详的指令,合在一起令人心惊。 纸张并未完全浸湿,其内容只显示了一部分,如庐山一面,冰山一角。灵师瑶当下毫不犹豫,拎起茶壶,便往纸页上倒去,让其内容完全显露出来。 半指厚的白纸,只有最后几张还维持着白璧无瑕,其他的全部被洗刷得现了原形。但现在显然不是细细品读的好时候,灵师瑶也并不打算这就将这个秘密暴露出来。她将那纸张依次摊开,一张张拍了下来,以待有空的时候再看。 做完上述的事情后,对着一叠因为被水浸湿润而显现出字迹的纸张,灵师瑶敲了敲太阳穴,怎样收拾这堆摊子呢?她并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已经看到了这隐藏在白页后的内容。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忽而,手机屏幕上显现出了警告——迟迟不回来的赵泠,在这个时候即将到达了。 脚步声逐渐能够听见,而后由小变大,灵师瑶顿了一顿,忽而将手中的东西全部归了位。她拎起茶壶,在祝词踏进门槛的一瞬间,开始往杯中倒茶。 “姑娘可是收拾好了?”祝词一进门,就见灵师瑶正背对着她捣鼓些什么。 “啊!”灵师瑶叫了一声,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到了一般,手一个哆嗦,手中茶壶的水悉数洒到了桌上。 “怎么了?” 灵师瑶忙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将这茶壶里的水打翻出来了。”便起身去找东西擦拭。 “不必了,我来收拾就好。” 祝词转身去取了擦拭用的抹布,刚转回来,就见灵师瑶拉开了抽屉,将滴着水的一叠纸页取了出来。 “真是十分抱歉……”灵师瑶不断地重复,说着说着,声音却转为疑惑,“咦?这纸上怎么有字浮出来?” “姑娘可否给我一观?”祝词走上前,从灵师瑶手中将之拿了过来,“这是……” 灵师瑶打量着她的脸色,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便也接着装糊涂。说道:“我才取出来时分明还什么都没有!上面写了什么?可是祝词你的东西?” “不是我的。”祝词手执那卷纸,在屋内来回走了几步,才看了看对面一眼,说道:“应该是她的东西。” 灵师瑶点点头,没有过多询问,而是带着十分愧疚的神色说道:“都怪我不小心将水洒了出来,将别人的东西沾湿了。你可否代我向她赔个罪,如果她要身补偿,也是可以的。” “姑娘无需如此紧张,”祝词说道,“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锦夜应该不会生气,姑娘不必国语忧心。” 灵师瑶松了口气,道:“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就好。” 祝词笑了笑:“既然已经收拾好了,我们便回御花园吧!娘娘还在那里呢,我得跟在娘娘身边。” “好。”这一番下来,也不知道祝词有没有发现什么端倪,灵师瑶一边跟着祝词前行,一边用余光偷瞄她。还有,也不知道关于那些纸页上的内容,祝词到底看到了多少。 两人就这样回到了御花园。 甫一到时,灵师瑶明显感觉到气氛与离开时不同了。向周围的人一打听,才知是皇帝来了,正在被赵泠圈了的那个临湖小亭中。 祝词往赵泠那边去了,灵师瑶在人群中找到了杨瑛绣。她正和另外两个女子在一起,灵师瑶到时,听见她们正夸奖她的才华与美貌。 “不光打我,还要让被打的我说‘对不起我弄疼你的手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灵师瑶这样想着,悄无声息地来到杨瑛绣的身后。 “刚才推我进湖中,我们是不是该谈一谈。”灵师瑶凉凉地在她耳旁说道。 耳边忽然传来的极轻的声音,使得杨瑛绣寒毛一竖。她猛地转身,往后退了几步。待看清楚是谁后,她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这位姐姐,真是将我的好心当作驴肝肺啊!我去拉你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事,你反咬一口就不好了。” 灵师瑶上前一步,没有接她的话题,而是说道:“你知道吗?通常情况下,人们是更倾向于弱势的那一方。” 杨瑛绣微微抬起下巴,“你要说什么?” “我要说,你刚才用来整我的方法不太好,你显得太强势了。”灵师瑶不紧不慢地揣起手,轻声说。 “你还诬陷人诬陷上瘾了啊?你抓着我往湖里拖,我还未找你算账呢!” 灵师瑶轻轻道:“我为何要拖着你往湖中去?为了在太后面前的一口气?即使我就坐在那里什么都没干,太后对我还不是比你好多了。” 顿了一顿,灵师瑶想起刚才杨瑛绣的话,学着她的语气来了一句——“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 这下算是戳到杨瑛绣的痛脚了,她又想到了小王爷对眼前之人中意的话语,恨恨地说道:“你是从哪个野山上跑来的野人?论家世论才华论容貌,你有哪一样是比得过我的?” 灵师瑶靠近她,缓缓说:“你跑题了。我想说的是,你说这么一句逻辑不通的话凭空而出,自己演戏的时候不会感到尴尬吗?你知道,更好的方法是什么吗?” 杨瑛绣心情糟糕到了极点,看着在眼前晃悠着的那张得意的脸,伸手捏住她的衣襟,死死握住,大声道:“你有完没完?你可知我父亲乃是……” 灵师瑶笑了一笑,不等她的话捉完,忽然,就着她揪住的领子,顺势往地上一倒。 “你……你为什么要推我?”表情泫然欲泣,仿佛遭受了天大的委屈。 杨瑛绣刚才的的声音不小,林林总总吸引了有一群人了。她们没听清两人在说什么,就只看见杨瑛绣全程怒气冲冲,而后伸出手将灵师瑶推倒在地。她们不由地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杨瑛绣的不是来,甚至伸出手指指点点。 而杨瑛绣正看着自己举起的手,猝不及防地被反将一军,使她有短暂的懵懂,回不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