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鸥突然意识到,此言一出,自己同周哲翎的关系只怕更加撇不清了。
在要李遇下诏立周慕云为后这件事上,周哲翎与陈琸虽所求不同,但目的却难得的相似,有那么点殊途同归的意思。
在这件事里,唯一不情愿又不能拒绝的,只有小皇帝一人。
可偏偏娶老婆这事,本该只与他一人相关。
白鸥突然想起方才被黑衣人横剑相向的压迫感——
那种监视甚至是操控的感觉,糟透了。
可那也许是李遇十几年来生活的全部。
小皇帝到底做错了什么?
就错在投胎的技术不好?生在了这么个鬼地方?
错的明明是……
妄图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如棋子一般操纵于股掌之间的欲望。
如果李遇提前娶周慕云过门交换周哲翎出面解江南困境,那历史就乱了;如果反正要乱,那为什么不做些什么?
“我——”白鸥看着小皇帝,“要知道发生了什么。”
李遇沉着的眸子一亮,是不可置信,也是光芒,他盯着白鸥,目光炯炯,半晌后,开口的语气却很凉。
“你什么都不用知道。”他冷声道:“我娶了周慕云,太皇太后也解不了江南之危,这事儿和你没有关系。”
“他——”他用眼神示意执剑而立的黑衣人,“也不会让你知道。”
“癸卯年十月初八,陛下正宿在寝殿偏厢给下人准备的暖阁里,睡在小姚的床上,而且已经不是第一次回了;陈琸派人送信进宫,夜半寅时三刻,是小姚去取来的。”
白鸥盯着李遇,收敛了一身懒散的德行,目光犀利。
“若是白鸥猜得不错,那是陛下第一次得知江南生变,但那时应该连陈琸都未能打探清楚具体的情况,在那时,你们都以为问题是可以解决的;因为当时的陈大人甚至还有功夫劝谏陛下砥砺奋进,不可耽于美色逸乐。”
“你——”
李遇的大眼睛生动地演绎着何为难以置信,白鸥却抬了抬手示意他不必说下去。
“陛下又要问我是如何知道的了?这个问题白鸥已答过多次。”他说着转头看向面前的黑衣人,“现在是乙亥年十一月初二,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你认为我没有机会向周哲翎报信吗?”
“你方才说认得我,应该是在太皇太后寿宴上那场演武见过,你见过,很多人都见过,再加上之后御阳山秋猎御驾遇刺的事情;你应该能打听到,我白鸥现在在宫中行走,没有人拦得住。”
“对了,还有那场秋猎的行刺,也和你们脱不了干系吧?”白鸥不削地挑了挑下巴,“毕竟陈大人那些天,往御阳山皇家猎场跑得可是很勤。”
黑衣人似是被白鸥的不屑激怒,提剑上前,咬牙道:“你想说什么!”
白鸥的话实在蹊跷,他字字句句说着自己知道多少不可告人的秘密,在这样的局面下,不是等着被灭口吗?
“我想说我早就知道了!”白鸥半步不退,眸似含刃,凌厉不输铁剑半分,沉声道:“可太皇太后知道吗?”
“若我真的想报信,就一定能办得到。”他突然话锋一转,“若是太皇太后知道了,你觉得你现在凭什么能顺顺利利进宫和陛下秉烛夜话?”
他手指轻弹,指甲撞在剑身上,金属利器“叮”地一声轻响,撞破了这满屋的肃杀。
“动手之前——”白鸥淡然一笑,“先动动脑子。”
金属的剑身在白鸥的食指轻弹下轻微的颤动,他两指捏着剑刃从自己面前挪开,把那种令人讨厌的压迫感驱散。
“我再说一遍——”他沉声道:“我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