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军后营,是一片空旷的泥地,再远些,则是耸立的箭塔与泥墙的混合工事,而工事与后营之间,驻扎着郭嘉的五百亲卫,当然,还有曹老板帐下各个有头有脸的手下的亲卫与护院们。
他们是大营的后备军,临时被郭嘉集结在了此处,细算起来这股力量也是相当可观,足有一千五百之众,且个个都是军中精锐。
此处的东面,象征性地打了一圈木栅栏,那是原本由他们负责把守的粮仓,只不过现在的粮仓早已没有几日前的充盈,四五十辆空荡荡的粮车横七竖八的被废弃在那里,显得异常萧索。
而仅剩下的粮食早已被郭嘉充入了一间军帐之中,并勒令由高顺和他的五百亲卫轮流值守,一律禁止其他将士靠近,哪怕仅是看上一眼。
这也是郭嘉的无奈之举,若是将剩下的那几袋近乎是“可怜”的粮食堆在众将士的眼皮子底下,非引起哗变不可,只能瞒着众人小心分配。
前方的战事仍在持续,即便身在后营,也时不时能听到前线传来的喊杀声,一日三攻似乎也成了袁曹两军默认的惯例。
每当有惊无险地成功打退一次袁军的进攻,郭嘉总会来后营转转,因为此地除了粮仓,还是伤员们的修养之地。
前线,是将士们拼命的地方,后方,又何尝不是如此。受伤的将士们即便退下了战线,还要在医师的帮助下与死神争上争。
争来了,尚能保命。
若争不来……
有些士卒去的很是安详,而更多的则是在后营之中哀嚎半日,在痛苦与对大限的恐惧中悄悄离开了人世。
那一具具盖着草席的尸体几近将这本是空旷的泥土铺成了一片草地,让每一个从这儿经过的人都默默地低下头去,脚步也不禁随之放慢放轻,好像怕会打搅他们安睡一样。
木栏上结着好几道长长的绳索,每条绳索足有十丈,乍看起来像是晒衣服的好场所,而此刻,其上挂的并不是衣物,而是一片片巴掌大小的竹片铭牌。
每一块腰牌,都代表着一位牺牲的曹家士卒,上面刻有他们的名字、籍贯、军中职位和所属名称。
这些铭牌,来自天南地北,却聚在了一起,不知,这是一种缘分,还是一种悲哀。
每当有微风吹过,这面由铭牌所编织的竹墙都会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声响,叮叮当当像是风铃般悦耳,又像是英灵在空中低语,不断向侥幸活着的人们诉说着他们曾经的故事。
郭嘉一脸肃穆的站在这面竹墙之前,久久不语。
在典韦眼中,此刻的郭嘉才是最真实的,那双平日里无比深邃的眼眸,此刻,充满着脆弱、无助、迷茫,甚至是恐惧,这些大战之前,生死之间,人人该有的情绪仿佛一下子都展现了出来。
“先生,先生?该去伤兵营看看了。”
“哦,好,走吧!”
直到典韦轻声提醒,郭嘉才堪堪挪动脚步。
动静之间,他又恢复到了那种胸有成竹的自信状态,连眼神也不再闪烁,而是变地无比坚定,回到了往日的那种深邃与神秘,仿佛方才仅是典韦自己的错觉一般。
来到伤兵营,随意进了一帐,一股浓厚的血腥味混杂着淡淡的草药味直冲郭嘉鼻腔,叫其不由皱起了眉头,虽然不是第一次过来,但依旧不太适应这等眼睁睁看着伤员哀嚎不止却又无能为力的场面。
见郭嘉领着典韦进了病帐,帐中的伤兵一个个都挣扎着想站起来行礼,郭嘉见此,忙高声喊道:“都给我好好躺下,这又不是校场点兵,无须行礼,若真想要行礼,那就得快快好起来,本祭酒会在校场之上等着你们,但现在,都给我乖乖躺下,这是军令!”
“多谢祭酒!”
郭嘉恭敬一拜:“是本祭酒要多谢诸位将士,若无诸位用命,岂能守住这座大营,这几日,主公率着骑军去狠狠踢袁绍的屁股了,不日,捷报便会传来,届时,我们就可以回家了,大家请放心,此战,我军必胜!”
“必胜,必胜,必胜!”
“必胜,必胜,必胜!”
“行了行了,喊两句就得了,也不怕把伤口崩了,喊口号要是能打胜仗,那还要你们抗兵器干嘛,带上一张嘴不就完了……呵呵,还得好好养病,多听医嘱,多休息,都听明白了?”郭嘉连说带比划,用一种轻松语调开始调侃起众人来。
“呵呵呵,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