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似乎没认出她来,蔺知柔也不提,本是萍水相逢算不得相识,因此套近乎只会惹人鄙夷。
白稚川向他介绍:“赵兄与蔺小郎君是白某的朋友,前来拜访柳兄。”
赵四郎上前施了一礼:“赵某是扬州府人,此乃鄙人外甥,久仰尊师大名,愿拜入门下。”
蔺知柔也上前见礼。
少年只是疏离地还了一礼,却对白稚川道:“先生请随某来。”
赵四郎昂首阔步跟着往里走,却叫那少年拦下来:“两位还请在此稍待片刻,容某与家师知会一声。”
赵四郎能屈能伸,立即收回脚:“应当的,应当的。”
白稚川愧疚道:“二位稍等,某先去见过柳郎,片刻便回。”
不多时,白稚川和那少年一同出来了。
少年对赵四郎和蔺知柔道:“家师有请,两位请随某入内。”
他目光在蔺知柔的脸上停留片刻,皱了皱眉,旋即舒展,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你!难怪方才就觉得面善。”
蔺知柔知道他是认出了自己,笑道:“足下别来无恙。”
白稚川奇道:“原来两位竟是相识么?”
少年道:“前日某随家师从苏州归来,夜泊江中,向这位小郎借了灯火。”
白稚川叹道:“江中多少舟来舟往,这也能遇上,却是其巧无比了。”
几人一边说一边往里走去。
柳十四郎的别墅有山堂十数间,依山势而建,错落于林泉间,逸韵天然,极少人工穿凿的痕迹。
往里走了十来步,面前是一个天然的小水潭,不过十尺见方,碧如翡翠,一脉清泉沿着山壁注入潭中,四周壁衣苍苔,悬葛垂藤,青翠可爱。
潭上架一座小木桥,走过木桥,便是三间五架的山堂。
其时并未下雨,屋檐却有水滴下,如一道水精帘幕,又比水精帘多了几分霏微朦胧。
赵四郎啧啧称奇,停住脚步抬头对那屋檐研究了一番,原来是用剖开的竹管将山崖上的泉水引到屋檐上,使之自然倾注下来。
“曾听扬州城中胡商说起,扶菻国有一种自雨亭,”赵四郎道,“柳先生这‘自雨堂’可与之媲美了。”
蔺知柔心道这地方如此清幽雅致,想来主人也是个极风雅的人物。
正想到此处,却见一人从屋中迎出来,不冠不帻,一身细苎布白衫。
蔺知柔看向来人时,但觉满目春山忽地失了色。原以为“积石如玉,列松如翠”不过虚言,直到见了眼前人,方知这世上真有人以秋水为神,以玉为骨,行止间便如风过松林。
赵四郎也是呆了几息,方才施礼:“扬州赵四见过柳先生,久仰先生大名,今日一见,果真是神仙中人。”
虽然柳云卿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比他小了近十岁,但人家是名士,他先行礼也不觉吃亏。
柳十四郎还礼:“赵兄谬赞,柳某才学浅薄,当不得先生二字,请以表字云卿相称。”
白稚川向他介绍:“云卿,这位就是我说的蔺小友。”
蔺知柔上前见礼:“小子拜见先生。”
柳十四郎回以一揖,目光从她脸上拂过:“蔺小友多礼了,诸位请入寒舍一叙。”
走进书斋,蔺知柔四下一看,屋内陈设简朴,连书也寥寥无几,没有料想中图书四壁、充栋连床的景象。
西窗下摆着张书案,随意放着石砚、笔山、毛笔、墨锭等物。
此外便是屋子中间一张棋坪,坪上还留着残棋半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