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之上,一名奇装异服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左右的女子目睹了刚才发生的一切,她坐在窗边问身旁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娄家的那个娄寽春?” “是的,少主。” “龙叔,对于他,你知道多少?” “知道一些。” “说来听听。”女子低头把玩着手里的杯子。 “娄寽春,生于文公初年。由于兄长战死,他十五岁便上了战场,一战成名,可能因为当时太过年少,所以那一战之后,鲁国人便把他当做神明一般的存在。虽然他在国人心中的地位颇高,可官职并不是很高,大概是因为他年纪尚轻,而今年他也不过才及弱冠而已。” “你说的这些可都属实?” “主公说过,传言只可信一半。” “你还真是忠于父亲,他说过的话都要烂熟于心。” “少主说笑了。对了,他前不久刚娶了鲁国富商唯一的女儿。” “为何?官家不是向来喜欢与官家结亲,这次为何选择商家?” “祁家世代以米粮生意为主,他们选择祁家兴许是因为这个原因。” “看来鲁公想的很长远呢!”那女子放下手中的杯子,抬头看着龙叔:“我想认识认识这个娄寽春,你去安排此事。” “主公说过,我们不得参与任何诸侯国的政治之争。” “我一介女流,对那些官场上的尔虞我诈不感兴趣,我只是单纯的想要结交这位赫赫有名的年轻将军而已,毕竟多个朋友多条路。” “这……”龙叔露出为难的表情:“我觉得这件事还是应该先禀明主公。” “禀明什么?我想交个朋友也要经过他的同意?”那女子猛地站起身:“我不管,这件事交给你了,无论如何你都要给我办成这件事情。” “是,少主。”龙叔毕恭毕敬的低下头。 马车里,一直憋着没有说话的祁秋终于忍不住开了口:“那个公冶乔与你有何仇怨?竟然处处针对你毫不留情!” 娄寽春一本正经的道:“他可能只是嫉妒我而已,嫉妒我比他优秀。” 祁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娄寽春,你确定你说这话是认真的吗?不是在开玩笑?” 娄寽春看了祁秋一眼:“当然,在鲁国公冶家的声望并不如我娄家,当初公冶鸿元一介布衣,凭借自己的聪勇在战场上闯出一番天地,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公冶家也因此成了名门大家。公冶家本姓公,后来当了将军的公冶鸿元觉得公这个姓不够大气,于是便求君上赐姓,所以便有了公冶这个姓氏。然而公冶家毕竟是后起之秀,论声望远远比不得娄家,公冶乔也始终觉得我是沾了祖辈们的光才能被天下人知晓。” 祁秋有些不解:“可我为何从未听说过他们?” “他们甚少入都城,上一次入都已是十五年前了,你未听说过也很正常。但公冶鸿元是沿海边疆一带的最高将领,统领四万水军,在鲁国也算得上举足轻重的人物,只可惜儿子不争气。” 回到府中,娄寽春对祁秋道:“你先回東蘭苑。”然后便急匆匆的往娄茗的书房赶。 “旪海,最近这段时间是不是有事情要发生?他们为何突然来了鲁郡?” 旪海跟在娄寽春身后也是急匆匆的,腰间配剑随着步伐叮当作响,他语气很快的答道:“属下不知,大人应该知晓这其中原由。” 来到书房门口,娄寽春才从管家口中得知娄茗已被君上急召入宫了。 晚间,书房内,烛光摇曳。 “什么?讨伐天子?”娄寽春皱起眉头:“他们这是想要效仿武王伐纣么?” 娄茗长叹一声:“唉!这天下怕是迟早要乱的。” “对于这件事,君上怎么看?” “毕竟是与天子同宗,是以……君上并不想掺和此事,可奈何我国势力并不强大。对于此事,君上就怕选择不当惹出事端,于是便召我入宫详谈。” “那父亲如何看待此事?” “保持中立,任何一方都不参与,反正也不是每个诸侯国都会参与此事。天下人都知道我们鲁国是礼仪之国,不到非不得已不会参与各国之争。” “君上想如何抉择此事?” “经过商议,决定静观其变。” “这样也好,少起战火才是最好的结果。” “不过,我看这仗不一定打的起来,当年武王伐纣事出有因,可如今就算天子平庸,可他终究没有做出任何天理不容的事情来,就算要讨伐,借口也是很难找的。现在他们想要讨伐天子,可一时半会也很难找到适当的理由,只希望天子不要犯错落人口实才好。” “既然父亲觉得这仗不一定打的起来,那君上为何如此急切的把公冶老将军从边疆召来?” “君上此次召见公冶鸿元是为了公主出嫁的事,楚国曾多次求娶公主,君上一直在犹豫,可这次楚国愿赠两座城池作为娶公主的条件,君上答应了,并且决定让公冶鸿元护送公主出嫁。” “那公主她……”娄寽春心中生出一丝怜悯,他知道公主就算嫁了也是不甘心的。 “宫里已经开始为公主筹备嫁妆了,这次怕是躲不掉了。” 回到東蘭苑,娄寽春刚踏进屋里,便看到祁秋在烛光下一针一线的缝制衣服。 娄寽春解下身上的披风,对祁秋道:“如今天凉,早些歇息吧。” 祁秋放下手中的针线,去接娄寽春手里的披风,又忍不住问道:“怎么去了那么久?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公主她……”娄寽春顿了顿,才道:“她要出嫁了,嫁给楚国世子。” 祁秋去挂披风的手停住,她回头:“出嫁?之前怎么没有传出一点消息来?” “谁知道呢!”其实娄寽春心里明白这件事君上定是瞒着公主的。 公冶府邸,这是十五年前鲁公赐予的宅子,虽公冶鸿元受封于边疆,可这座宅子一直归公冶家所有,前些日子,鲁公特地派人将这宅子重新修葺了一番,以待公冶鸿元的归来。 宽敞简洁的书房内,窗外的月光洒了一地银白,公冶乔站在书案前:“父亲,君上这次急召您回来到底是为何?” 他的父亲,戎守边疆十五年,这期间从未踏足过都城半步,他也是十三岁那年曾随父亲来过一次,都城不比荒芜的边疆,这里的繁华一直是他向往却又怯步的地方。 “这次君上秘密急召为父是为了公主出嫁之事,君上命我护送公主出嫁,这次楚国出手甚是大方,君上怎会放弃送到嘴边的肥肉!” “公主出嫁?”公冶乔声音略带惊讶:“怎么之前一点消息也未传出?” “咱们的这位公主从小就被众人宠着,任性的程度也可想而知,她若是知道自己将要远嫁楚国,还不得闹翻天!君上没有让消息传出去想必也是为了促成这段姻缘。”公冶鸿元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如是解说。 人人都知道这位颇为受宠的公主心仪娄家少将军娄寽春,可鲁公不会把这个唯一的女儿嫁给娄家儿子的。倘若鲁公有五六七八个女儿,或许他会考虑把文娴许配给娄寽春的。但,鲁公他此生只得这么一个姑娘,纵然万般不舍,可终究是要送去和亲的,就算她恋慕自己爱将的儿子也不行。 “公主出嫁在这样的乱世里又不是了不得的大事!娄氏族人都在鲁郡,他们为何不去?父亲您当年在战场上是何等威武,如今要您不辞辛劳的从边疆要塞赶来居然只是为了送公主出嫁?他们娄氏不过是仗着祖宗积德,而娄茗就因为死了一个儿子便能手握都城十万大军,这对父亲实在不公!君上对他们的偏袒真是让人气不过!” 当年娄家失去长子的同时,其实也失去了唯一的女儿,只是那件事太过隐晦,没几个人知道,就算知道的人也不会承认自己还记得那件事,当时娄茗一口气没提上来大病了一场,鲁公为了表示自己爱护以及相信臣子,于是便把都城十万大军的兵权交付给了当时已位及上将军的娄茗,可纵使如此,娄茗的那场大病还是养了两月有余才得以痊愈。 “放肆!”公冶鸿元厉声训斥道:“你都多大了?你都二十有八了!说话怎的还是如此不知轻重!但凡有点人性的父亲都不会愿意用儿女的性命来换自己的大好仕途,你要明白这一点。” 训斥完儿子,公冶鸿元又开始语重心长起来:“唉!当年为父只是小小的一名副将,跟随在娄益老将军麾下,也多亏得了娄老将军的照拂,为父才有了今日光耀门楣的机会,遂娄氏族人的品行我比你了解。况且,公主恋慕娄家儿子是人尽皆知的事,她又怎会甘心让娄家人护送,为父不接下这差事谁来接!今日你对娄寽春说话太没分寸了!幸好他未与你计较,倘若他将你的所作所为传扬出去,你让为父的脸往哪搁?是谁伤的他没几个人知道,难道你还不明白这其中原由?你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提及那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