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明下意识地抱紧了肩膀,她不得不承认,她又错了,这里,终究不是她的归宿。 晚上十点半,杨军从外面维修回来了。敲门,没人应,狐疑地掏出钥匙,打开房门,看到赵小明脸色煞白地蜷缩在房间一角,痴痴傻傻的像失去了行为意识的木偶。 杨军走过去,摸了摸她的额头,关切地问:“小明,你怎么了?” 赵小明怔了怔,“噌”的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厉声说:“杨军,你给我说清楚,这次带我回来,到底抱着什么目的?” 杨军被她过激的反应唬了一跳,皱着眉头说:“你他妈的有病吧?这才多长时间呀就原形毕露了?” “杨军,请你不要人身攻击好不好?什么叫原形毕露?难道我这样的做小伏低对你而言都只是在伪装吗?” “那你说,我带你回来到底抱什么目的了?你怎么这么小人之心呀?” 赵小明深深地盯着他,希望他的神色如他硬邦邦丢出来的那番话一样,铿锵有力,毫无破绽。可是,很遗憾,在眼睛与眼睛的拉锯战中,她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心虚,一丝游离。一股彻骨的寒意,顺着脚底板,“噌噌”的往上蔓延,瞬间就把她的血液冻僵了。 杨军继续自圆其:“小明,你是不是以为我用了你的钱,就是动机不纯了?你要是这么不相信我,我明天就可以把钱还给你。” 赵小明怔怔地盯着他那张清俊的面容,狡黠的眼睛,突然扑进他的怀里,“呜呜”地大哭起来:“杨军,看在我……深爱着你的份上,不要欺骗我,好吗?就算……我求你了。” 杨军轻抚着她瘦弱的后背,半真半假地说:“行了,行了,我不会骗你的。” 可是,这句话太轻了,甚至都不能在赵小明的心里泛起丁点儿的涟漪。 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自己五识俱丧,永远像个白痴一样察觉不到人心的险恶,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自己可以一直装傻充愣,可以一直在杨军的身边苟且偷生, 可是,心里到底还是产生了嫌隙。平常不显山不露水的,可一旦找到契因,立刻如岩浆般就喷涌而出了。 那天,杨军破天荒地在家里吃午饭。王凤乐颠颠地做了四五盘菜,招呼着大家一块儿上桌吃饭。托杨军的福,赵小明终于不用一个人缩在卧室里吃饭了。 可王凤偏偏刁难她,给杨军打了饭,给大嫂打了饭,给堂妹打了饭……,唯独把她一个大活人给遗忘了,甭说打饭了,竟连正眼都不瞧她一眼。 赵小明更加窘迫了。她很想站起来走回卧室,但又唯恐杨军责怪她目无尊长,可要留下来,就跟一个格格不入的入侵着一样,每个人都在心照不宣地看着她难堪,出丑。 窘迫之下,她顺手把杨军面前的那碗饭拉到了自己的面前,本想随意地扒拉几口米饭,就推说自己吃饱了。 可她低头刚吃了一口饭,杨军又很不客气地把饭碗抢了回去,没好气地说:“你他妈的想要吃饭就自己盛去,抢我的干什么呀?” 这么一来,所有的人都抬起头,直愣愣地看向了赵小明。那一双双幸灾乐祸的眼睛,像漫天飞来的箭,瞬间就把她射成了活靶子。 为了掩饰夺眶而出的泪水,她假装擤鼻涕,快速跑了出去,然后,捂着脸,慌不择路地飞奔而去。 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只好缩在一个荒僻的街头拐角,把脑袋埋进膝盖里,轻声啜泣。 两个多小时后,杨军打来了电话。一上来就是横加指责:“赵小明,你太过份了,有你这样的吗?我们一家人都在那儿吃饭呢,你跑什么呀?懂不懂礼貌呀?懂不懂教养呀?” 赵小明气的浑身直哆嗦,咬牙切齿地骂:“杨军,你混蛋……。” “好,我混蛋是吗?告诉我你在哪儿?我把钱还给你,然后我们分手。” 赵小明听到“分手”两个字,忍不住吼了起来:“资金周转过来了对吧?不需要我了对吧?杨军,我真是有眼无珠,居然会爱上你这个工于心计的卑鄙小人。” “对,我就是卑鄙小人,你带着你的钱,赶紧远离我,去找个正人君子吧。这样吧,一个小时后咱们在电子城下面的咖啡厅见。现在,你去我那儿收拾行李。”说完,“啪”的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悔不当初呀! 如果早点听从李芳的建议,远离这个耍弄心机,过河拆桥的王八羔子,那今时今日的她,还会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搞得这么遍体鳞伤,狼狈不堪吗? 妈的,不就是分手吗?分就分,谁离开谁还不能活呀? 她当即便回到杨军的出租屋,打开那只黑色的皮箱,把自己的东西一股脑儿地装了进去。当她拉着皮箱跨出大门的时候,眼睛的余光看到,王凤的脸都快笑成了一朵花。 拖着皮箱行走在小巷的时候,天空仿佛应景似的,居然下起了蒙蒙细雨。丝丝凉意,一点一点地浇熄了赵小明陡然而生的英雄之气。“分手”二字,说起来容易,可要真的付诸行动,该是怎样的肝肠寸断,痛不欲生呀? 分手,就意味着要把一个早已镶嵌进血肉里的男人生生剥离,从此以后,又要承受噬骨蚀心般的朝思暮想了。 分手,就意味着她又要像孤魂野鬼一样到处漂泊了。 分手,就意味着她又会租一个又一个的房子,可每一个房子都空洞寂寞的像一座座巨大的墓穴了……。 杨军言出必行,一个小时后,走进咖啡厅,找到早已等候在那里的赵小明,把四万块钱甩到她面前。掉头,走人,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轻松自然,就跟私下里排练了好几遍一样。 赵小明把钱装进口袋,跌跌撞撞地追了出去,冲着他的背影大声喊:“杨军,我不要分手。” 杨军愣了一下,回过头,皱着眉头说:“小明,都什么时代了?你还准备死打烂缠吗?” 赵小明泪如雨下,“杨军,我承认,我没用,我懦弱,可是,我真的离不开你……,求你了,不要分手好吗?” 杨军甩甩头,刚要决绝离开,却突然看到赵小明的身体如风中枯叶一样,摇摇欲坠,几欲摔倒。心中一凛,忙转身走了回来。 凭心而论,他并不是良心发现想要弥补她什么?只是担心她万一出了什么意外?自己没办法和她的家人交待。 赵小明看到他折返了回来,还以为自己的哀求打动了他。可心中窃喜还没有来得及扩散,杨军的一句话又把她踹进了拔凉拔凉的万丈寒潭。 他说:“小明,我送你回老家吧,你这样一直在外面飘着,你家里人也会担心的。” 一提到“家”,赵小明本能地哆嗦了一下。她激烈摇头,连声说:“杨军,不,我坚决不回家。你让我回家,是铁了心要给我分手吗?” 杨军见她神色决绝,眼神悲愤,不敢用太过绝情的话刺激她,便迂回曲折地说:“小明,我觉得,我们都需要时间冷静,这样吧,你先回家几个月,等我把这边的事情都安顿好了,就去你家找你,你看行吗?” 赵小明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半信半疑地问:“当真?” “当真。” 见他神色诚恳,赵小明只得同意了他的建议,决定暂回老家,让彼此都冷静一下。她自然不会回那个早已把她剔除在外的家,但像原来那样,一边在外边打工,一边等着杨军的方式,却是可行的。 杨军见她终于松口,赶紧去附近的订票点给她买了一张回河南老家的火车票。 因为是晚上的车票,杨军见时间尚早,又请她在肯德基吃了一顿饭。可她却根本没什么胃口,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问杨军:“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接我?” “杨军,我们什么时候去领结婚证?” “杨军,你真的会和我结婚吗?” “杨军,我求你了,就把我娶了吧,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杨军被她逼的节节败退,只好随口搪塞,“不如投硬币吧,要是带字的那一面,我娶你,带花的那一面,就和平分手,怎么样?” 本来只是随口胡诌的一句话,没想到赵小明居然信以为真了,去找服务员换了一枚硬币,口中念念有词,居然真的玩起了硬币。可老天也不帮她,连掷了几次,居然次次都是带花的一面。 赵小明愤愤地扔掉了硬币,说:“杨军,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压根儿就不准备回我老家找我?是不是压根儿就不准备和我结婚?” “没有,我不是说了吗?要先冷静一段时间,如果冷静过后我还是觉得你最适合我,我就会去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