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会在这里? 温存也没想到霍思危会突然撞进她的视线里。 她慌乱地转身走开,人已经走出十几步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然而既已走开,也没有再回头的理由。 自打去年她在医院生下皓龄,她还是第一次与霍思危这样面对面相见。 虽然上一次她没有等到阿衍,好在这一次她等到了霍思危。 她继续往前走,他已经安全回来她也不必再悬心。 她走到外面预备去乘车,户外暴雨如注,地上的积水已经漫到小腿。 她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从水里趟过去。 雨水像鞭子一样在她脸上身上,她连眼睛都睁不开,她很担心今天这样的天气她到底能不能做得成公车。 她已经到了机场的乘车处,等待半天别说公车,就连出租车今天也没一辆。 她在雨幕中向远处张望,如果没车她今晚要怎么回去? 风蛮横地灌进她单薄的玻璃雨衣,她早就冷得没了知觉,黑漆漆的夜里只盼着赶紧来一辆车。 她盼望的车出现在她面前,不过不是出租车,而是一辆黑色的陌生汽车。 车精准地停在她面前,车门打开,下来一个人,因为强光的照射她看不清那人的面目。 她心里还存着上次被打的余悸,本能地想要逃跑,一双有力的手突然抓紧她的双臂,不等她做出下一步的反应她整个人已经被塞进汽车里。 车门被关上,那双手的主人从另一侧车门进来。 车内光线温和,温存已经看清刚才的人是霍思危。 霍思危进来后对司机说声开车,车便在雨夜里缓缓行驶。 温存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霍思危,真理又一次被他用事实验证——只要她遇到困难他就会立刻出现在她身边。 汽车里她除了看清霍思危的样貌,她还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声。她心里忽然一酸,上一次和他近距离接还是在医院,一转眼皓龄都快一周岁。 车开上420国道,霍思危对司机说去双叶区,说完了见温存还是盯着他,道:“可以不再看我吗?” 温存发现自己的失态,忙转开头低下头。 她低头的时候看到身上的雨衣滴滴答答,不停往下淌水,便动手解雨衣。 她的一双手冻得僵硬,解半天解不开一颗扣子。 霍思危见她困难,不自觉得伸手替她解,手伸到她面前碰触到冰凉的手背猛然醒悟,这不是他该有的动作。 他的手退回原处,沉默几秒后道:“雨衣不用脱,脱了还是弄湿别的地方。” 温存听他这样说便也放弃。 一路上他们都不知该说些什么,耳边自始至终都是雨打汽车的砰砰声。 车开到温存家门口,刹车的时候她鼓起勇气问霍思危:“你要不要进去坐一坐?” 霍思危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气氛陷入凝滞状态。 温存生怕她拒绝,忙补充道:“你刚才在机场也淋湿了,我帮你找条毛巾……” 她说到一半突然不再说,因为她觉得这个理由并不是个合理的理由。 她没想到霍思危竟答应了。 “好啊,你帮我找条毛巾……” 两边的车门都打开,从院门口到里屋门口的一段路上两个人反而比再机场的时候淋湿得更厉害。 里屋的门外,温存拿钥匙开门,因为黑因为冷更因为紧张,半天都没有打开。 霍思危拿过她钥匙替她打开,这样到了室内的时候她反而愈发紧张。 她在霍思危前面进屋,灯打开,她不敢回头,说了声“你先坐”,然后就快步去洗手间。 洗手间里她对着镜子用力拍自己的两颊,让自己清醒。 今天的一切都不是梦,“阿衍”确实和她一起回家了。 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正咧着嘴笑,但眼眶已经红了。 盥洗台上摆着阿衍的牙刷,架子上摆着阿衍的毛巾。 她取了一条阿衍的白毛巾,毛巾又软又干,她总是每隔两三天就清洗烘干一次,时刻为阿衍的归来做好了准备。 她的心脏砰砰跳着,她真想不到他这么快就来了。 她平静下来之后抱着毛巾出去,双手捧给霍思危。 “要不要喝一杯热茶,你最喜欢的茶,我上个月又换了新的。” 霍思危接过毛巾擦身上的水,目光对上她熠熠发光的眼睛却不开口。 温存在他的注视下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一张脸登时通红。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误会。” 她内心不安到极点,生怕霍思危转身就走。 “你不喜欢红茶就不要喝茶好了,什么都不要喝。” 霍思危并没有生气,指了指她身上。 “你自己还穿着雨衣。” 温存看看自己身上的雨衣,方才因为太过紧张连寒冷都忘到脑后。 她又跑回洗手间脱雨衣。 她去脱雨衣的时候霍思危在客厅里转了转,客厅的墙壁上挂着许多张皓龄的照片,从出生到现在应有尽有。 他看来看去,就是没看到一张温存和阿衍的照片,他甚至没看到一张皓龄和温存的合照。 照片墙的对面是淡紫色的布制沙发,沙发下的地板上铺着小孩子的爬行垫,图案是海底精灵,垫子上放着的玩具奶瓶稍显凌乱,但却给他满满的家的感觉。 有一股热量在他心间流动,他清楚地知道这就是纪遥林所说的的温暖感幸福感。 室外狂风暴雨,在这个小小的房子里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宁,原来安宁并非只能靠武器夺取,原来曲衍一直生活在这样的氛围里。 温存脱下雨衣后赶紧出来,万幸霍思危没有离开。 她又从储物间找出吹风机和接线板,因为皓龄的缘故这些东西她用完就会藏起来。 霍思危也同时想到皓龄,问她皓龄在哪里。 温存道:“他在邻居家里,你要见他吗?我马上抱他回来。” 霍思危拦住她:“不用,我不见。” 温存愣住,继而垂下眼眸。 霍思危见她受伤,解释道:“以后再见,外面大风大雨抱回来会生病。” 温存听他说还有以后,用力地咬着唇,头也低了下去。 她转身去接好吹风机,递给霍思危。 霍思危看着她脸上的伤,接过吹风机放在一旁。 温存以为自己哪里做错,小心地问:“你怎么不用?” 霍思危不说话,拿起方才的毛巾替她擦拭一直在滴水的头发。 主动的擦拭依旧是一个不受控制的开始,但是他没有再制止自己。 时光被霍思危一个简单的动作撕碎,温存好像一下子回到从前。 她再也无力压制自己,扑入霍思危怀中紧紧抱住他,如果可以她永远都不想再放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