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存顿了一顿,道:“不谈阿衍也不谈霍思危,就单纯谈谈我们,你爱我吗?” 纪遥林先是愣住,好在他很快反应过来。 “当然,你值得我爱护,以后的岁月我们还可以培养更深的感情。并且结婚之后你仍可以怀念阿衍,在你心中他永远在我之上,我也会和你一起怀念他。” 温存从他的眼睛里看到真诚,绝对看不到爱意。 “你如果爱我不可能忍受三个人生活在一起,你对我只是怜悯。我感谢你的好意,但我不能接受你的好意,你应该有你自己的人生。总有一天会有一个人像我爱阿衍一样爱着你,那一刻才是你真正要求婚的时候。” 温存又要走,纪遥林喊道:“我根本就不在乎我自己的人生。” 温存诧异地回头。 她印象中的纪遥林永远平静如水,甚至可以说平静如死水,她还从未见他如此激动过。 纪遥林发现自己失态,忙刻意控制自己的情绪。 温存道:“你现在不后悔而已,你迟早会后悔。” 情绪还是无法控制,纪遥林上前扯住她。 害死曲衍的愧疚日夜折磨着他,如果他不能摆脱愧疚,他以后的人生将一片黑暗。 温存见他眼睛里浮出血色,不安地问:“你还想说什么?” 纪遥林道:“本来我不想告诉你,事到如今不说不行。” 温存直觉他想说的事情和阿衍有关,心跳加速。 “是什么?” 纪遥林道:“曲衍的死另有真相,真相就是他是死在霍思危手里。他在苏格瑞治疗期间曾被软禁,曾被用物理手段强制治疗。” 纪遥林以为说出“真相”温存会震惊,没想到温存没有任何反应。 “你难道不相信我吗?” 温存推开他:“你确实醉了,你好好睡一觉吧。” 这些年来纪遥林从未间断过在她面前表达他对霍思危的愤怒,她早就习以为常。 纪遥林急道:“你必须相信我!” “我……”温存为难地摇了摇头,“我无法相信你。” 纪遥林大受打击,她不但是不信,她是一点也不信。 温存和霍思危相处这么长时间,多少对霍思危有些了解。 “虽然你对他印象不大好——可能因为你们童年时期发生过一些不愉快——不过在我看来他不过是表面上不近人情,本性并不坏。” 纪遥林已经快要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霍思危本性不坏——这是他本年度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他本性不坏,一年前逼得聂三自杀的人又是谁?聂三自杀之后他没有一丝一毫愧疚之心,他不是本性不坏,他是天性邪恶。” 温存道:“你也说聂三是自杀,既是自杀就代表那是他本人自发自主的行为,与他人无关,既然无关当然也就不需要愧疚。” 纪遥林认识温存这么多年,此刻对她刮目相看。 “你的意思反而是死了的人要受指责?” 温存道:“聂三如果没有贪污就不会被告上法庭,他在走投无路的时候选择自杀是想利用死亡的方式威胁别人按照他的意愿行事,如果霍思危按照他的意愿撤销起诉他就赢得胜利,如果霍思危违逆他的心意他就让他永远背负害死一条人命的罪责——凭什么霍思危不按他的意愿行事就要背负罪责?难道拿自己的生命做筹码是值得推崇的行为?” 纪遥林再度震惊,她的这番言论和霍思危当初的言论出奇相似。 他们两个人果然适合生活在一起。 这个念头才产生他马上压制住。 就算温存不和他结婚,他也不会放任她和霍思危继续一起生活。 等温存离开之后他立刻打电话给安安。 安安现在已经是他的助理。 她毕业之后找了一段时间工作,恰逢新越招聘她就参加了考试。 他向安安打听温存近期是不是经常回双叶区、霍思危有没有一起去过,安安回答之后他再请安安帮忙打听温存患病的那位亲戚,看她是不是受了所谓亲戚的蒙骗。 安安答应他,明天是星期六,她带着桐桐去温存家里玩,到时候慢慢问她。 温存从纪遥林家回双叶区后先去岫岫家里接皓龄。 皓龄和桐桐两个人在大客厅里玩积木玩得兴起,一时间不肯跟她走,她便也和他们一起玩。玩了半天没见到安安,就问旁边削水果的岫岫。 岫岫指了指安安的房门:“一个人在房间里打电话,每次都要打两三个小时,绝对是交男朋友了。” 温存道:“男朋友?怎么都没有听她提过?” 岫岫笑道:“她不讲我们也不要先讲,看她那个脾气能忍到什么时候。” 快到九点钟温存才领着皓龄回家。 回到家里洗澡躺下,温存打开一本故事书给皓龄讲故事。 家里的故事书是她特别定制,书里的画面是由阿衍和一些卡通形象组成。 皓龄一直以为霍思危才是爸爸,她想试着让他接触阿衍。 今天她找了一本阿衍救助弱小的故事,地点是在一个遥远的童话王国里。 故事讲到一半,皓龄突然打断她。 “阿姨说爸爸也是医生。” 温存笑道:“对啊,爸爸就是医生,爸爸现在正在帮助别的小朋友,所以不能经常回来看你。” 皓龄从被子里伸出两条胳膊:“爸爸和医院里帮我打针的医生一样吗?” 温存想了想点下头,因为她暂时还不知道怎么解释心理医生和别的医生的不同。 皓龄又问:“那爸爸也会帮我打针吗?” 温存听他这样问心忍不住一下一下抽痛。 过去的三个月皓龄一直病着,一开始她带他打针他还忍着不哭,后来打太多以至于他一见到医生护士就死死抱住她的脖子,要她抱他逃走。 她很想抱着他一起逃到世上最安全的地方,但是她也不知道世上最安全的地方在哪里。 她只能不停地吻他安慰他,在他撕心裂肺的哭嚎中强按着他的脑袋,让他忍一忍,再忍一忍。 皓龄又问她一遍,温存收回回忆,安慰道:“爸爸只给故事里的小朋友打针,不会给你打针,你不要怕。” 皓龄两条手臂抱一起,垂着脑袋不开心。 “干嘛给别的小朋友打针不给我打针?” 温存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你很想爸爸给你打针? 皓龄沉默一会儿,脸上的生气变成伤心。 “妈妈,我想爸爸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家?你告诉爸爸我生病了,让爸爸快点回来,他给我打针我就不哭了。” 温存意识到皓龄指的爸爸一直是霍思危,而不是只能存在于故事书中的阿衍。 她摸摸皓龄一直没有胖回来的脸蛋,柔声道:“妈妈明天就告诉爸爸。” “真的?”皓龄差点从被子里蹦出来。 “别冻着。”温存硬按回去,“等见到爸爸之后你可不能说你生病的事情。” 皓龄奇怪:“为什么不让我说?” 温存道:“不是早就告诉过你嘛,告诉爸爸爸爸会很难过很伤心的。” 她真正害怕的是霍思危知道皓龄生病后没有表现出极端的伤心难过。 无法从霍思危身上找到阿衍的目光她尚能承受,但是如果他体内的阿衍在得知皓龄生病后仍旧像从前一样没有任何反应,那对她而言将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 皓龄答应她,兴奋地说:“告诉爸爸快点回来,我们一起去游乐园。” 温存听皓龄提起游乐园起身去看日历,原来后天就是皓龄的生日。 往常每年皓龄过生日他们都会一起去游乐园。 皓龄病的日子久了她竟连他的生日都忘记,难怪他今天忍不住提爸爸。 她躺回来亲亲皓龄:“我们明天就回去,爸爸也很快就回来。” 她刚才还担心她去找霍思危霍思危会不理她,现在担心可以消除,因为皓龄的生日他无论多忙都会陪伴,从周岁生日到去年的生日他一次都没有缺席。 皓龄听到明天就可以回家赶紧闭上眼睛睡觉。 她轻轻抽走被他压在身下的故事书,打开故事书在灯下看了良久,最后书放床头台灯关上,躺在皓龄身边轻轻拍他。 她的宝贝可一定要健健康康长大。 过去的三个月他病得惊心动魄,今天好转明天恶化,尤其后面两个月不得不入院之后,每天的日子更像是打仗一样可怕,她的心脏一会儿上升到顶层地狱一会儿降落到十八层地狱,如今好不容易熬出头,他以后可千万不要再吓唬她。 皓龄在睡梦中笑得开心,一定是做了一个美梦。 她在心里默默祈祷,祈祷这一劫彻底过去,以后再有任何病痛老天尽管安放在她身上,让皓龄永远沉浸在他的美梦之中。 第二天他们一早起床洗漱。 温存准备先带皓龄去一趟医院再回霍思危那边,她才给皓龄换上厚羽绒服安安就带着桐桐过来。 安安见她要出门的样子,抓紧机会问她准备去哪里。 温存还没回答皓龄抢先答道:“妈妈带我去医院。” 安安怪道:“你最近好像经常跑医院?” 温存微微笑了笑:“也没有整天跑医院,最近天气变来变去,我有些感冒。” 安安听她声音不像感冒,伸手试她额头也没觉得发烧。 “你到底去医院干什么?” 温存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皓龄倒是行动笨拙地用左手拍拍自己的右手手背。 “给我打针。” 他回答完之后继续和桐桐叽叽喳喳,听内容还是关于爸爸们的PK。 安安心里更奇怪,总觉得温存有事情瞒人似的。 “是皓龄生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