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尔从昏睡中醒转,刚睁眼,便感觉眼前红光一闪。 虽然浑身和被人整个拆开了一样疼,但她还是探手把光的源头抓住了——无数几不可分的小颗粒组成了微型波坦星系状的耳坠,中间是一枚红色的能源石,红光闪闪烁烁,仿若苍狄的民风,热情浓烈。 “塔塔?”塔尔试探着叫了一声。 “是,公主。”熟悉的女童声音恭敬地回答。 塔尔揉了揉眼睛,再看,手里的耳坠仍然发着红光:“你还有变色功能呀?” 塔塔刚要出声解释,塔尔却先一步垂下举着它的手郁闷地抱怨起来:“没良心的东西,我还命悬一线呢,你就装扮起自己来了。怎么,怕我醒不过来所以提前为自己打算了?红色,你倒是会投其所好。” 塔塔眼看自己随着那只手离公主的脸越来越远,只好变形成长条状扭动着靠自己往上爬;爬了半条手臂又发现,前路崎岖,便又变成了有两条腿可以跑跳的简易小人状,蹦蹦跳跳跳回了塔尔枕边。 “公主……” “行了行了,这红光难看死了,别在我眼前晃。”塔尔指了指自己偏着的头的脑后,“待那儿,说话,哄我。” 塔塔乖乖从她胸前三步并做两步跳过去,塔尔朝天翻了一个又一个白眼…… “我的公主,您是星际间最美丽的女人,您的皮肤像雪一样白,嘴唇像血一样红,头发黑得像乌木一样……” 塔尔:…… 塔尔:“我哪有白雪公主那么蠢……” 塔塔:“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塔尔:“换一句换一句!” 塔塔:“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 “能不能说点正经的!”塔尔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等听到“娇无力”三个字,也顾不得身上动一动就跟散架了一样疼,翻身就把那小机器人摁到了枕头上。 “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什么乱七八糟的——”塔塔顽强地在塔尔的手掌与枕头的夹缝中继续出声,塔尔彻底崩溃,“我之前不在S0001的时候若可夫人给你编辑文化程序了?!” “公主,若可夫人管这叫‘潜移默化’……” 塔塔继续执着地在逼仄的空间认真回复,塔尔突然低声喝止了它。 未闭紧的门外,那道低沉的男声隐有怒意:“看好你的女人”,然后,房门便被从外打开了。 坻漠没再穿养伤时的薄衫,但全身仍是大面积的黑色调,进门后的目标很明确——看床上的人。 “你醒了。”声音也不关切,眼中也没惊喜,就好像真的只是撞见塔尔刚睡醒,随口打了个招呼一样。 “你救的我。”他正好站在塔尔视野的正中,塔尔连眼珠也不用转,“谢谢啊。” 道完谢猛地发觉有些不对劲,多亏房间面积大,坻漠此时离床还有一段距离,塔尔故作不愿搭理他的样子,趁机低头往怀里看了眼。 刚才听到声音躺回去的时候,她顺手把塔塔也抓回了身旁不靠门那侧的被子里,原以为它自己会变回去,结果……简易小人正两手两腿大张着贴在床上呢! 死机了还是变傻了,是等不及要让她送去报废了吗?! “变回去啊!” 塔尔忍着即将破口的大骂,压低声音给它下命令,随后又悄悄转眼看坻漠的位置,再垂眼——巴掌大的波坦星系模型正贴在床上刚才简易小人所在的位置…… 塔尔…… 现在不是发飙的时候,塔尔提醒自己。 “大了。”她耐着性子压着声音提醒。 又转眼偷看坻漠。 再低头时差点没找到塔塔。 它把自己缩成一个小点,藏在了能源石底下…… “你……” 塔尔咬牙瞪它,刚想再提醒,纵观全程的坻漠便连讽带笑地出声了。 “传闻罗勒大帝对塔尔公主宠爱有加,没想到连助理机器人都是尚若金属制成的。” 塔尔闻言,一把将那枚几不可见的红色能源石连同它底下的塔塔紧握在手心,警惕地看向他——一个没留神,他竟然已经走到床边了。 “你看错了。”反正尚若金属不变形时和普通金属没区别,她不承认就是了。 许是念在她还伤着,坻漠难得的没有跟她继续争:“在9306找到时它已经被人为破坏短路了,系统中度受损,短路前两小时的信息完全损毁。”坻漠朝她握着拳的手缩在被子里的位置扫了眼,“它的这款系统自我修复起来,得要些时间吧。” 系统受损了,难怪傻了。 “所以塔塔的能源石是你换的?”塔尔问。 坻漠点头。 感受到塔塔在手心的变化,塔尔将它举到眼前——波坦星系状的耳坠,中心能源石的红光幽幽闪动。 原来,不是塔塔会变色。 坻漠让开一步,让医疗机器人去到床边给塔尔检查各项体征。 “9306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坻漠等了许久不见她开口,只好自己来起这个话头。 塔尔被医疗机器人摆弄着,满不在乎地反问:“没有塔塔的实况记录,你这位继承者就对案件力不从心了吗?” “呵。”坻漠勾唇冷笑了声,“都被霍渎害成这样了,还不肯跟我统一战线。” 塔尔故作不解:“霍渎?” “怎么,卿岳对你这只待宰的猎物还有所隐瞒?” “她不是你的人吗?”塔尔不假思索。 坻漠还真被她问得一个愣怔:“她是……这么跟你说的?” “难道不是这样?美艳高官配风流继承者,被异国公主横刀夺爱,所以因妒生恨,暗起杀心——有哪里需要我质疑的吗?” 塔尔的眼珠无辜地向坻漠所在的右侧转了转。 “我的审美。”坻漠眼波毫无起伏地对上塔尔满脸的无害,一字一顿,吐字异常清晰。 塔尔眨了眨眼,垂眸平视前方:“睁着眼睛说瞎话也要有个度啊,那样的美女怎么可能满足不了你的审美?别说你,她对我的态度要是像对霍渎那么好,我立马跟你离婚跟她——” 凉凉的声音戛然而止,塔尔半张着嘴,良久:“我刚才说什么了?” 此时,她眼中的坻漠——似笑非笑,脸上表情明明白白传达着“你继续啊”的意思。 塔尔破罐子破摔:“口误。”视线转回到塔塔身上。 床边人叹了口气:“平常跟我说话得理不饶人,现在被人害得差点送命,你准备就这么算了?” “你有替我报仇的办法?”塔尔把塔塔戴回左耳上,“没有伊砄的事还好说,那桩案子之后,统治层谁还敢无视律法。对方可是司法大臣,律法的条条框框你能比她更清楚更会利用?还是你能在她清理后的犯罪现场找到证据?” 坻漠无言,盯着她看。 医疗机器人正检查她腰上的伤口,被子衣服都被掀了起来,塔尔对他的目光,好不自在。 “这样,不像你。”坻漠说。 “不像我?你了解我吗?”塔尔扯过被子把自己遮上,“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坻漠重复着,咀嚼着这几个字——是连着人命的仇,都要这样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