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珠半睡半醒的意识在摇晃的马车中渐渐回笼,因为惊吓大睁的双眼还有些许迟钝,但眼前人的脸,她还是反应过来了。 “侯爷……?”她有些不确定,按理说左靖骁自是不会对自己有什么行径,可是这距离……可以说是非常的近了。 马车空间本来就小,她睡着前两人之间距离可是特意避开的,而现在,左靖骁却揽了大半个身子眼看就要贴过来了。 左靖骁还没来得及伸出去的手,在面前人睁开双眼的一刹那就停止了。意识到自己的动作让对方有了疑虑,他也并未解释,只是笑笑,“怎么了?” 芸珠一听这话,表情就有些僵硬了。怎么感觉,这回答反问的语气倒像是在调侃自己?心中微怒,她从不喜谁人出言戏弄,更别提对方还是男子,自己的夫。 虽是不满,面上也未曾表露,芸珠反倒粲然一笑,“无事,只是想问我们到哪里了,还要走多久呢?”一边语气亲和地问话,一边默默地挪开了身体。 左靖骁轻笑,把这小动作收入眼中,看着她的脸,正色道:“马上就到元镇,今晚就赶路到此。” 芸珠有些苦笑地点点头,整个人都陷入了巨大的慌张中,可是面上还是维持着微笑。 可是,只有她知道,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就在她挪动的瞬间,一股热流急急奔下,像洪水猛兽般冲进她的意识,万分尴尬和窘迫无法言说。 有些哭笑不得,真是遭了什么活罪。若不是他突然离自己这么近,她又怎会……芸珠气结,整个人越发地僵硬,一动不敢再动。 生怕左靖骁瞧出问题来,她又紧张又担心,也不再开口。 “夫人若是累极,我可”左靖骁话还没说完,芸珠便坚决地打断回道,“不,不用。”许是因为太过担心,她未经思考就脱口而出打断了,更怕他再提出什么来。 左靖骁表情一顿,没想到她这么大反应,没等自己说完便拒绝了,只说道,“那好吧。” ……又是相对无言。 可是芸珠心如暗涌,一如她现在的情况,好似整个人都在悬崖的边缘。身体里的热力一直没断,甚至更有些来势汹汹,要是撑不到元镇,她怕是要在左靖骁面前失颜了。 马车继续奔驰在夜色之中,只是芸珠再无困意。暗暗等着时间流逝,期盼着快点到达元镇。 左靖骁并不知她所想,只是以为她不愿与自己多说,两人素日相处也无多少交谈,更别说此次一同出行。遂是他也不在开口,闭目养神地静歇。 突然,“咔嚓”一声从外面传来,马车里的人也随之一个大动,芸珠毫无防备,眼看就要栽向前去。 “啊——”她惊呼出声,心口似乎就要跳出,看着眼前即将倾倒到车板上,忍不住认命地闭上了双眼。 只是一会儿,预想中摔倒的疼痛未及传来,倒是被一个温热的肩膀稳住了摇摇欲坠的身体。一双手臂侧向而来,刚好环住她,稍稍使力便使她幸免于难。 微弱的灯光中,左靖骁隐约看见了她煞白的脸,知道恐怕是吓的不轻,便柔声问道,“可有伤到?” 芸珠这才微微缓过神来,但下意识抓紧那人胸襟上衣布的手还未松开,听到他的声音只是摇了摇头。 左靖骁自是在她快要摔倒的一瞬间反应敏捷地抱住了她,也是同时,那柔弱的手刚好在他胸前一抓,衣襟瞬然收紧的感觉让他无法忽略,莫名地让他从未动过的心思竟生出几分旖旎来。 他眉头一蹙,双眼闭上又复睁开,有些不该有的烦躁。而这么近的距离,芸珠身上的香气也难免幽幽传到他的鼻嗅,更有些蛊惑人心。他微微闭了鼻息,想摒弃这味道,却又忍不久又松开,反倒吸进了不少。 左靖骁也是正常的,虽然他洁身自好,从未有过侍妾之类,也不曾去过红花绿酒,但不代表他就全无欲求。 相反,他只是一直压抑自己,从未在此事上出格。然而,正所谓人欲久堵始非良策,可况这怀中之人还是自己名正言顺的妻。 只是他不愿罢了,曾经是不能,现在是他知她不愿。左靖骁并不想在此事上强迫,他虽无意与男女爱慕之情,可也讲求你情我愿,更不会因她嫁给自己而索取。 马车停在了一旁,小厮在帘幕外颤颤抖声道,“侯爷,小人有错,没看清刚才路面有石块、求侯爷恕罪。” 声音传来,左靖骁微微脱离的思绪又回笼,注意力稍稍转移,只是心中烦躁不解,眉心隆起,“小心赶路”仅淡淡回了四个字。 久在左靖骁身边,小厮知道,侯爷是有些不满但也不会问罪,遂回了一声“是”,又急急地挥动马鞭,继续赶路。 车内芸珠状况很是不好,刚才这么一颠,倒是让她的小腹又痛了几分,后背微微发起薄汗,目神眩晕。如此芸珠也为意识到自己抓着左靖骁衣襟还未放开的手。 左靖骁注意到她神色不佳,也未松手,便轻轻地挪了一下。只是刚刚低下眼以防踩到裙角的表情顿时一愣,车内灯光浮动并不明亮,但那米白色衣裙下摆深色的一抹还是异常显眼。 他自不是毛头小伙,也非无知儿郎,此等有关女子的事情也是多少知晓的。看着那方颜色迟疑的表情,眸色敛去,并未言语。 怀中仍旧抱着这人,想来她定是十分不适,不然也不会任由与自己如此亲近。 双眼静静移到她的脸上,又瞧出了端倪。怪不得先前出发时看她的气色比往日红润许多,原来是抹了胭脂。而现在时间过去许久,面上的粉红转淡,她的脸反而更显苍白。 这样娇弱的江芸珠,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搂着对方的双臂久未放开,先前升腾起的旖旎心思倒是经这一发现,消散的无影无踪。 继而左靖骁又对外面的小厮吩咐道,“不用赶路,走慢一些,若有客栈便停下。” “是” 芸珠没有力气,而意识还是清醒的,她知道是左靖骁抱着,想要挣开却又无力。身上传来的疼痛分走她全部的心神,再无意动作。 两人这番举动,倒是让左靖骁想起上一次与她这么亲近的时候。那倒是许久之前的事,那日他正如往常一样在书房,突然就有下人来报,青竹苑出事了。 未先多想,他猝然放下书,提步便向青竹苑走去。刚到苑中便看见花伶满脸惊吓地跑了过来,哭哭啼啼地说,“夫人、夫人她一下子晕倒在净室了,奴婢…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 左靖骁闻言,大步流星地走到净室,只见身着中衣的芸珠倒在地上,一旁盛水木盆和锦帕也落在地上。一把上前从地上捞起了她,一手扶住腰背,另一手担在她的腿弯,转身将她抱回了榻上。 后来请来的大夫坐诊,他一直待在房中,也未见转醒。大夫只说,“气血两虚,阴虚不足”,开了方子也并无大碍。 当时这话如今想来倒是了然,左靖骁并不知晓她为何体弱,也不曾听太子提起过芸珠有什么病症。原来如此。 “侯爷,前面就是元镇。”小厮驾马远远看到了山脚下的房屋。 “找一家客栈停下。”“是” 不一会儿,马车便停在一家客栈门口。 车内芸珠依旧恹恹,闭着的眼缓缓睁开,“侯爷?” “我们在这歇下,明日再说。”左靖骁解释道。 也好。芸珠点点头,这一路马车不停飞奔,颠簸不断,她一直坐卧的背板也酸痛不已,腹中更是受罪。 左靖骁伸过手来,示意要扶她下车,芸珠表情一愣,有些拒绝“多谢侯爷……”。她挣扎着就要起身,左靖骁看见她不愿相扶也未多说,只是碰巧抬眼又扫见了那裙裾上的一抹,意欲上前又忍住了提醒,转而拿起披风淡淡道,“外面风大,披上这个”。 芸珠面容不解,却看见他拿着披风的手已经伸到自己面前,再看他一脸淡笑温和不知为何无法令她拒绝,便顺手接过了披风披在了肩上。 黑色的披风本是男子之物,下摆长度刚好遮过了她的裙尾,外人也看不到问题来。左靖骁仔细地看来一眼,上前为芸珠掀开车帘,她便下了马车。 进入客栈左靖骁便定了一间上房,两人以夫妻之名本就该同住一室。芸珠本也无异议,可是突然想到自己的情况不禁大囧,要是与左靖骁同住一室,难说他会发现自己…… 芸珠正准备开口,客栈小二便弯腰笑指路,“两位这边请”。左靖骁转身,看见芸珠表情愣愣,眼露笑意,“走吧”。如此,芸珠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待安顿好了一切后,左靖骁吩咐小二打了水,便告诉芸珠自己在楼下,一会儿再上来。芸珠闻言应声,便见小二打了满满一桶水上来,“夫人,这是官人让小人给您的。” “给我?”芸珠诧异,“放在那边吧。”小二放下水转身出门。 芸珠解下披风,又解下身上的衣裙,却吃了一惊。那裙衣上正好有一块不大不小的痕迹,一眼就能让人看出这是什么。芸珠难以淡定了,她是惊觉左靖骁给自己披风的缘故,也许并不是风大,只为了让她遮住这个痕迹。 如此说来,左靖骁是早就看见了,而且知道何故,才会吩咐小二打水上来,自己却故意避开。芸珠大窘,又羞又气,咬碎银牙忍不住的懊恼“怎么会被他知晓”。 楼下左靖骁估摸着时间,让小二泡了一盏茶,静静地坐在堂中。夜晚的元镇家家户户歇息极早,客栈中人第二日赶路也是,遂是周围并无人坐,仅他一人慢悠悠地品着茶,耐心地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