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下来,章锦显得有些乏了,运动之后肚子也开始抗议。翟牧之看看天色,将章锦扶下马,两人有说有笑地走出围场。 “管筝呢?”章锦记得她明明一直站在围场外看他们骑马的,怎么就不见了:“难道回去了?” “那个姑娘往树林里走了。”一个工人牵过马,随口答到。 翟牧之面色一沉,问道:“走了多久了?” “一个多小时吧。” “你们怎么不跟着去?”翟牧之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那个路不好走,她第一次进去很容易迷路,你们不知道吗?” “牧之哥哥,那怎么办?我们进去找她吧?”章锦第一次见到翟牧之生气着急的样子。 翟牧之摘下手套和帽子:“小锦,你先回去,我妈应该在等我们吃饭了,你告诉她一声,让她不用担心。我和工人们现在进去把管筝带出来。” “那你小心一点。”章锦在心里责怪起管筝,好心好意带她一起出来,她还整出这种事情来,她想,以后说什么也不带她一起了。 翟牧之衣服都来不及换,便一头扎进了树林。 黑夜里的树林,温度已经骤然下降,翟牧之和工人们分三路寻找起管筝。 “管筝,你在吗?”翟牧之的声音里有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紧张和担忧,那时候他以为,他只是不想她在他们家里发生什么意外。 这种树林本来对于管筝而言,即使闭着眼睛,她也能摸索出去,她待过比这个危险一百倍的树林,严格来说是荒郊野岭。只是,现在她动弹不得、寸步难行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天色一点点暗下来,直到伸手不见五指。 她是从睡袋上一路翻滚下来的,她现在完全不知道自己处在树林的什么位置,只能判断出现在的地势比刚才要矮很多,她的脚下荆棘遍布,大腿和手臂都划出了伤口,红色的血液从肌肤里渗出,最要命的是,她扭到了脚,站起来都很吃力。 他们应该会来找她吧?她只能待在原地等翟牧之或者其他人来救她了。现在是夏天,树林里蛇虫时有出没,她得尽快离开这里。就算生活再无望,她也不想死在这里,她还要带着桂姨去过好日子。 管筝的伤口阵阵发痛,肚子饿得两眼发昏,人果然不能过好日子,之前哪怕饿上一整天也不至于这样。她是在几近昏厥的时候,看到亮光的。 翟牧之从亮光处走来,身影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他寒着一张脸,检查她的伤口:“还好,伤口不深。” “被这些刮伤的,应该没关系。”看到翟牧之的瞬间,管筝忽略了他难看的脸色,只觉得他是老天爷派来拯救她的:“我就知道你们会来找我的。” 管筝吸鼻子忍痛的样子一下子击中了翟牧之的柔软处,他语气缓了下来:“还能走吗?” 管筝摇了摇头:“脚扭了。” 翟牧之蹲下身体,示意管筝趴到他背上:“上来,我背你出去。” 她趴在他的背上,听着树林里“悉悉索索”发出的声音,伴着他沉稳的脚步,内心宁静,不再慌张。 “树林里这些灌木为什么不处理一下?”这些灌木应该很容易伤到人。 翟牧之解释道:“原始的才有生机,修整了就和花园没什么区别。”她的手臂环在他的脖子上,手臂上伤痕累累,有些触目惊心:“你知道自己是被什么扎到了吗?” “就一些灌木堆里的刺吧。”她以前也被扎到过。 “那些叫荆棘树。”翟牧之的脚步停顿了一下,重新调整了一下管筝的位置,他怕她掉下来。 管筝若有所悟:“原来那些就是荆棘树。”她对荆棘树是有印象的,那是传说中的荆棘鸟从离开巢窝起便一直在寻找的一种树。 “你听说过荆棘鸟的传说吗?”管筝在翟牧之的耳边自顾自地说着:“荆棘鸟的歌声比世界上所有一切生灵的歌声都更加优美动听,但她一生只唱一次歌。” 她说的,他自然知道,那是《荆棘鸟》扉页上写的一个传说。 “只是传说。”黑夜里,尽管他看不到她眼底的哀伤,但听出了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苍凉声音。他安慰道:“优美的歌声,不一定要以命相抵。” 他说得倒是轻巧,可对她而言,有些东西恐怕真的要用命去换取。她抬头的瞬间,正好有一颗流星从天空划过,那不是许愿的星星,而是陨落的生命或者梦想。 “快看,出来了,出来了。”许芸终于松了一口气:“总算出来了,我和你爸都担心死了。”想象中的责骂并没有来,管筝一度以为许芸会给她脸色看,但并没有。许芸看到她腿上手上的伤口时,心疼地说道:“一定很疼吧?赶紧回屋里,让赵医生来看看。” “过些天让人把里面修整一下,好歹整出一条小径。”说话的是牵着许芸手的一个中年男人,个子很高,五官深邃,眉眼之间与翟牧之很像。 “对对对,天华,明天就叫人来弄。”许芸靠在翟天华身上,娇小可人。 “夫人,我没事,一点小伤。”管筝动了动身体,想从翟牧之的背上下来,当着翟牧之父母的面,他就这么背着她,她想他们会不乐意的。更何况后面还站着一个章锦。 “别动。”翟牧之并不打算把她放下来:“你这是想过河拆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