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想说什么。”

既然让桃叶千里迢迢的跑一趟，怎么可能只为了一些琐事。

外头的传言她不是不清楚，如今的情势她更明白。

可她唇角凝出一个极轻淡的笑来，只道，“让他放心，我会回冀北的。”

“将军说，离京之事，宜早不宜迟。”

桃叶坚持道，“我们准备好了长安城外接应的人马，还请小姐早下决心。”

凤衍虽已回到了冀北，却是带着弑父杀弟和血缘不明的谣言回去的。

可凤衍的独女，眉眼肖极了懿清公主的凤鸣笙却依然留在了长安。

这其中，自然也遗留了许许多多的猜测。

可无论如何，只要她尚在长安，无论今后的冀北军是仍旧牢牢的握在父亲的手中，或是人心浮动，冀北便不会反。

可其实，就算这些事没有发生又如何呢？

自从她入京的那一刻起，皇室便不会再放她回冀北。

于她来说，是早是迟，其实并无多大分别。

她答应了前往含姿的笄礼，而云沉也答应了，陪她度过今年的生辰。

十一月十七，其实已经快到了。

若十一月十八离京，走的再慢，应该也能回冀北度过新年吧。

见凤鸣笙没说话，桃叶便继续恳求道：“小姐，您若再不离开，将军放心不下，恐怕要亲自入京来接您了。”

“我有些想念家里的果酒了。”

凤鸣笙想起入京之前在冀州过的最后一个新年，虽只她与简词两个人，一杯一杯的喝着果酒，却又暖又甜，“今年年节，我回家过。”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长安下了今年的初雪。

凤鸣笙已经穿上了貂裘，拢上了手炉，凝视着姜澜留给她的，被她亲手装裱好的那幅画。

姜澜说的对，他的画工委实不怎么好。

凤鸣笙想要画的好些，可她对照着上面的笔触画了许多次，却始终没有画出第二幅。

明明，只是一副那样简单的画。

用几根线条随意勾勒出四四方方的框架，便算是房子。用黄颜料涂抹在左上角的圆形物体，便是太阳。

房子前面用树枝固定了一根细细的长杆，上面挂着一大片又长又细的东西。这一部分，凤鸣笙看了许久，又找了章平，才明白这是在晾晒揉好拉开的面条。

而这些之外的，画中剩余的部分，每一次下笔都极其小心翼翼，笔触也从粗糙随意变得细腻郑重。

明艳大方的绿衣少女手上拿了一只风筝，正仰头同身旁的红衣少年说话。

绿衣少女的眉眼画的极细致，发间簪了一朵浅粉色的荷花，左边的眉毛扬的更高些，右边眉毛弯弯，一双明亮的眼中好像含了光，下巴处甚至还有一滴极细的朱红小痣。

而一旁的红衣少年，容颜画的并不算清晰，可那一双清亮的眼睛，就让他整个人都生动起来。眸中的流光溢彩，配上烟霞流火经久不褪的红，让他是那样的潇洒热烈，恣意飞扬。

而在他们身旁不远处的，是一个倚着墙根而坐正在刺绣的素衣少女，这时正抬了头看向正听绿衣少女说着话的红衣少年，似乎是被阳光迷了眼，眼睛便半眯了起来。

少女的眉眼同绿衣少女有六七分相似，脸色却苍白了许多，笑容也不见明艳，而是那样的安静。

画中的三个人，绿衣少女细致，红衣少年灵动，唯有这素衣少女，笔触总有些僵硬。

凤鸣笙明白，姜澜同当年的夏家姐姐并不熟悉，已经尽了全力。

可是，无论看了这幅画多少次，她却总是不由自主的伸手描摹着素衣少女的眉眼。

这个名叫“早早”的少女，是她的亲生母亲。一旁的红衣少年，是她的亲生父亲。

可她从未亲眼见过他们，只能在画中，才能与他们相见。

许久，她收起画，也收起浸湿的眼眸，收起翻涌的思绪。

她如今在京城，怎能放任自己沉溺于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