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疏临倚着门口笑着,嗓子清泠泠的,像漱漱清泉,好听极了。
他又来看戏了。
善善没理他,倒是梁氏有点窘了,攥着善善的手稍稍松了些。
宋疏临悠然走近。“谁要攀我高枝,哪个姑娘这么有眼光啊?”他佻笑着对梁氏道,目光却不离善善。
梁氏平静了些,清清嗓子问:“宋少卿,您今儿怎有空来这,替国公夫人来的?”
“不,我来见个故人。”
“哦。”梁氏点头,“既见故人那你们定是约好了,可别让人家久等,不耽搁您了。”说着她给出一个送客的眼色。
宋疏临笑而不动。
梁氏有点压不住了。“您不去见那位故人吗?”
“见啊。”他恣肆一笑,下巴转向对面的小姑娘,“不在这呢吗!”
梁氏愣住,木讷地看看宋疏临,又看看姚善善,眼神意味深长。
“没关系。”宋疏临手腕一翻扯过把圈椅,长腿交叠坐下,四平八稳。“我不急,你们继续,我等着便是。”说着,他峻眉不那么真心地蹙了蹙,“您这是招了什么麻烦事?要不要说说,我帮您斟酌斟酌?”
梁氏牙都快咬碎了,这宋疏临明摆着是故意的,自家丑掩还掩不住呢跟他说什么!也不知道方才那话他听到了多少,若都被这活阎王知晓,那这家丑算是包不住了。
宋疏临不走,这话不能再继续了,梁氏狠瞪着善善。“回去再好好想想,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心里清楚,别忘了,你笄礼可没几天了!”
梁氏甩手便走,刚到门口宋疏临又问了句:“小丫头,你怎么了?”
他问的是瑶草,瑶草有点愣,下意识瞥向自家小姐。
宋疏临一开口善善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配合地给瑶草一个眼神。瑶草懂了,方站起身的她又跌坐回去。“没事,被推倒,可能伤着腿了。”
“谁推的你?”宋疏临佯做惊诧。
瑶草一副瑟瑟的模样,瞥向也在看她的梁氏。
宋疏临浮夸皱眉。“哟,伯夫人,您这身份尊贵的怎还跟个下人动手!”
“下人失礼冒犯,我教育她不可吗?”
“可以啊 ,问题这不是您的下人吧。俗话说打狗还得——”宋疏临话刚出口,就被善善一个眼神给瞪回去了,他讨好似的朝善善弯弯眼角,“我的意思就是,咱不能倚着身份高就欺负人吧,您伯府可是出了名的好家教。”
他不给自己难堪不罢休啊!梁氏脸都气白了。这世上两种人得罪不起,一种是背景深的,一种是泼皮无赖,奈何宋疏临两个都占上了。她气恼地盯着二人,咬牙哼了句“对不住了,姚小姐”躲煞神似的离开了。
善善目送她,想着方才的对话久没回过神来,直到一只手臂环她腰将她提了起来,随着短促的惊呼,她被宋疏临抱在了桌子上。
瑶草也吓了一跳,回手关上了门。
“你干嘛!”善善恼问。
宋疏临双手撑在桌沿将她圈在自己身前,一抹笑意在他唇角漾开,不怀好意——
“想攀我‘高枝’没那么麻烦,你点个头就行了。”
善善抬手朝他脑门拍去,没听到“啪”的一声,她手被他攥住了。
“我攀你?少卿您想多了吧!”
“那你想‘攀’谁?沈燕绥吗?”
话一出口,善善愣住。“胡说什么呢!”
她急得去推他,却被他清凛的眸色给慑住了。那是怎样的眼神,隐熠藏辉,好似有什么可怕的情绪在压抑,蛰伏,亟待迸发……
善善被他盯得嗓子有点紧,小声应:“不是。”
他紧绷着下颌低声问:“真的不是?”
“我说不是就不是,哪有的事!”
他不是你的心上人?
宋疏临很想问,自他从母亲口中得知的那刻他就想问了,他几次安奈想要找她的冲动,眼下终于见了,他不敢开口了。人就是这样,趋利避害,越是重视越不敢面对,他宁可永远不知晓也不想冒一半的风险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也许不提就可以当这件事不存在,她还是自己的……
宋疏临捏了捏掌心里的小手,见她手腕都被伯夫人攥红了,拇指轻轻摩挲。“疼吗?”
“疼。”
“活该。”宋疏临轻斥,然眼中的疼惜都快溢出来了。“你就不知道躲,不知道反抗?”
善善倏然一笑。“你没听到吗,人家拿笄礼威胁我呢!”
“你还怕这个?”
换做前世她还真不怕,今儿若不闹得天翻地覆伯夫人别想离开琳琅阁。
那时候的她可以不计后果,但现在不行了。
她没应声,宋疏临却笑了。“原来你这么在意笄礼啊。”
“不是在乎笄礼,而是不想枉费外祖母的良苦用心。”善善回答,“她年前就开始为我准备,花了不少心思才请来伯夫人为我做正宾,我不想她失望。何况伯爷在生意上也很照顾沐府,不至于因为这么点事闹得彼此尴尬,就算这些都不看还得看惜言呢……”
“姚善善,你变了。”宋疏临低声叹。
善善蓦然抬头,二人对视,近得能看见彼此眼中的倒影。
他眼中,她不再是那个一意孤行任性的小姑娘了。
而她眼中,他还是那个桀骜不驯的“纨绔”,那个纯真美好的少年郎,而不是十年后那个阴郁,冷酷无情的大理寺卿……
两人沉默地僵持了会儿,善善有点忍不住了,扭了扭身子。“让我下来吧,桌子有点凉……”
宋疏临被点醒了,看看镶着玉石的桌子猛地反应过来,掐着她腰将她提了下来,可还没待她脚着地,他又一个转身坐在了刚刚的圈椅上,将善善抱在了腿上。
“不凉了吧?”他坏笑问。
善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