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驭听闻薛岳醒了,立刻披衣下床,直奔中军大帐。一进门便问,“我儿可好些了?” 薛岳听他进来,忙从床上爬起,由两名亲卫搀扶着给哲驭躬身行礼。 哲驭忙抢上几步扶住,叫道,“快快躺下!为父不缺你这一礼!你若孝敬,当善自珍重,如何让老父忧心!” 他越说越生气,“当此天下兴替、生死存亡之际,身负父兄血仇、家族荣辱,你如何竟放任自流? 如何置此身于险地? 如何置大军于不顾? 你、你这孩子!竟是要气死老夫么!”说到最后已是老泪纵横。 薛岳羞愧,不顾众人拉拽,执意跪地请罪。 哲驭见搀扶无用也不强求,只道,“知错便好,速速调养身体要紧!若无大事相商,我也不必星夜赶来,如今,只能待你略好些,我们再行商议。” 薛岳娓娓应诺,却不肯起来。 哲驭急道,“你这是怎的?” 薛岳低下头,双手抱拳道,“父亲容秉,许彪奉我军令入山寻药,险遭不测,还请父亲赦免于他。” 哲驭闻言冷下脸来,缓缓抽回手,直身立起,坚决道,“此人生死你不必再管。” 便要转身离开,薛岳甩开扶着他的亲卫,膝行两步追上,抱住哲驭双腿,急道,“父亲不可妄下评断,他曾救儿性命,儿子这次报答一二尚不为过,如何还能惩治于他!儿求父亲开恩!” 哲驭见他病容憔悴,却仍拼力维护那人,又气愤又无奈,闭眼长叹一声,终于道,“你且歇息,许彪,暂行看押。” 薛岳忙磕头道谢,哲驭甩袖转身便走。 薛岳匍匐在地,直致哲驭转出屏风才瘫软下来,任亲卫将他扶上床榻。 哲驭负气出得大帐,眼中冷芒闪过,狠声道了句:“留不得了!” 他本想,薛岳自小由自己教导,为人正直、心性坚韧且胸怀大志,再如何也不知荒唐无忌失了本性。所以对江柏寿的话只将信将疑,且明知亲卫长在行刑之事上做鬼,也未加阻挠。 想着暂留那人性命,待薛岳知晓也可有个回旋。谁知如今看薛岳这番情态,对那人生死竟看得如此之重,先是帮其隐瞒脱罪,后又以身相救,如今不顾病体长跪不起为其求情。 一次两次还可说是相报救命之恩,三番四次如此,就说不过去了。想那谣言怕有□□分竟是真的,如此便需得快刀斩乱麻。 哲驭想到薛岳历来对女色之事不甚上心,又回想之前见到的许彪,相貌俊美自不必说,难得的竟是那气度、大气沉着、仪态非凡,王侯嫡女尚且不及、更不用说一般女子,倒是皇家公主或可匹敌,有他在测,薛岳如何还能看上旁人!若此人为女子当可乱国,即使男儿之身也不误惑主,也是薛岳时运不济,竟遇到此等妖物,若不趁时日尚浅一举除之,恐日后祸乱难除。哲驭越想越惊,越想越心急如焚。 周玲珑半梦半醒,只觉得头痛欲裂、口干舌燥,勉力张开眼睛,先看到黑漆漆的帐顶,她一时没认出这是哪里,想喝口水,可四周黑漆漆的,自己浑身没有一点力气,于是只得放弃,感觉又一阵眩晕袭来,她只得闭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周遭似是亮堂了许多,还有温暖柔软的东西缓缓包裹住全身,又觉有冰凉之物伏在额头上,她舒服得长舒了口气,有什么东西弗过脸颊,温柔的又有些粗糙,在耳根处停了一停才缓缓往下,抚过脖颈,顺势伸到了颈后轻轻托住,接着,她感觉有个极柔软的东西附在了唇上,然后口中被注入一股清凉,缓缓流入她烧得滚烫的肺腑,她想睁眼瞧瞧,眼皮却似千斤重,怎么都抬不起来。 那清流断了、柔软也离开了,周玲珑有些慌起来,努力想要呐喊出声,不够啊,继续、别听什么的,可使了半天劲都发不出声音。好在那柔软马上又回来了,这次有了更多的清流注入,周玲珑贪婪地吮吸着,感觉那柔软似要离开,她换忙用嘴将它擒住,那柔软也听话的没有走,任她擒着,见它没有要跑的迹象,她放心得继续吮吸,吮了几下,没吮到清流,却吮了条东西进来,那东西不老实,在她口中横冲直撞、四处扫荡,瞬间便反守为攻,霸道得让她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周玲珑见势不妙,忙往后缩,可托住她后颈那东西似忽然变成了铁钳,牢牢将她箍住动弹不得。嘴里那东西则越加凶猛...... 直到周玲珑憋得快要再次失去意识时,才猛然被放开,耳边传来遥远又微弱的喊声,似是叫她吸气。周玲珑猛吸了口气,很想破口大骂,方才是谁堵着不让老娘吸气的!?可她忽然觉得很累,疲惫让她的意识变得断断续续起来,继而很快沉入梦乡。 薛岳终于放过那抹樱唇,看着那因备受揉蔺而分外嫣红的小巧唇瓣,坚硬已久的心竟酥软成一片,他丝毫不后悔方才的所作所为,反而有种觊觎已久的美味终于拆吃入腹的满足。 抚摸着他柔软的鬓发、精致的眉眼......想起他逃走时,自己的慌乱;以为他死在风雪中时,自己的痛悔;知道他被刑罚加身时自己的焦急……恐自己此生已难逃脱这魔障。 这个机灵古怪的孩子、小小的精灵,让人总是恨不得将他一口吃了,或是揉进体内,是男是女又如何,他注定是自己的,自己一个人的。把他收入府中、锁入房中、或是绑在床上......不,那样也不解恨,还是塞入囊中、揣入怀中更好些...... 帐外忽然传来声响,“都督,军师已起身,该回去了!” 薛岳看了看外面微白的天色,恋恋不舍地站起来,又弯身下来细细将被角曳好才向外走去,将到门口,又过头来,看了片刻,才举步向外行去。 “怎的又烧起来!昨夜不说是已安稳了吗?”哲驭极少如此疾言厉色,贴身医官讷讷不敢言。哲驭冷道,“速速下去斟酌药方,若仍无起色,以军法论处!”那医官慌忙退出。 哲驭转回后帐,看了看仍发着烧的薛岳,见他睡得还算安稳,嘱咐两个亲卫守着,示意亲卫长跟他出来。 亲卫长硬着头皮跟哲驭回了隔壁的营帐,刚进帐门便见前面的哲驭停了脚步,转过身来,还未及反应,哲驭便劈头盖脸问来,“昨夜都督可是出了大帐?!” 亲卫长一时慌乱不知该如何作答,哲驭看他反应,已知答案。 恨声道,“可是去探望那许彪去了!?” 亲卫长只得点头。 哲驭仰头闭目,悲叹一声。 片刻后又恢复了冷静,狠狠瞪着亲卫长道,“你日日夜夜与他一处,不知比那许彪如何。”亲卫长正一头雾水,已听哲驭扬声向帐外道,“来人!” 立刻进来两名兵士。 哲驭厉声吩咐道,“亲卫长忤逆惑主!着领五十军棍,以儆效尤!”两个兵士先是愣怔,继而在哲驭的瞪视下,麻利地掺起亲卫长,向外拖去。 薛岳醒来时已是黄昏,想询问许彪境况,却不见亲卫长,询过亲卫才知父亲罚了他。 于是皱眉问到,“伤势如何了?” “医官说,未及根本,只是需得将养些时日。” “父亲可说了缘故?” “军师言道,亲卫长忤逆惑主!着领五十军棍,以儆效尤!” 薛岳听了苦笑,忤逆?这不是在说自己吗?自己的确忤逆,只苦了侍卫长,代人受过。看来,未免连累旁人,许彪那里暂时不能再去了,需得好好想想要怎生把这僵局破了才好,想到这里他疲惫得捏了捏眉心,转而问吩咐道, “把那两罐御赐的伤药送过去,你们轮流看护一二。” “都督,这药已再不能得,都督当留着……”薛岳摆手打断他的话,闭上眼睛不欲多言。亲卫只得躬身应诺下去了。 哲驭知薛岳病情已无大碍,便去了中军大帐。 “可是真的?”薛岳看了哲驭拿来的密报有些吃惊。 “千真万确,宇文萧此番亲征号称五十万大军,实则二十万上下。”哲驭凝重道。 “先前传说他要亲征,儿虽来了巨鹿,却并未当真,只因辽国局势不稳,自宇文萧手刃皇后之后,辽国氏族便与其离心,进而勾结门阀,竭力架空宇文萧,图谋另立新主,取而代之。此局天下人尽知,只等着看两派斗个你死我活才好,值此关头宇文萧竟然敢离开辽都,御驾亲征,他难道不知若朝中出事,他连龙椅恐都难保住,到那时又当如何?” 哲驭听了捻须而笑,道,“他这不可谓不是一招险棋,却也是一招绝顶好棋!如此胆魄谋略,天下能出其右者寥寥可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