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已经三更天,院内的人不会多,从小厨房到钟书的书房,经过两道走廊,天那么晚,他穿着小厮的衣服,端着茶,又有谁会注意他?
谢遥目光发亮,就如同黑暗中突然明亮的星星一般。
“如果真的是梁王动的手,那又是为了什么事?”
他目光冷冽,想起了近日之事,“丽州……”
“丽州?”
“前段时间南方大雨,丽州被淹,皇上派钟书前去丽州赈灾。”
“难道丽州还能有什么猫腻不成?”
楚昭摇摇头,“不,前往丽州赈灾一事,钟书办得极为漂亮,皇上对此也大为赞赏。”
二人边走边说着,出了刑部大门。
“那这钟书,还是个好官了。”
楚昭道,“好不好,又不是我们说了算,百姓说好,才算好。”
谢遥点点头,“那他现在死了,难道是因为丽州的事?”
“不好妄断。”
他抬头看了眼夜色,道,“不说这个了,天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
深夜的大街上,几无人影,夜风吹来,衣袍诀诀飞扬作响,二人踏步而行。
正走着路,前方大街上传来了马车声音。
二人往旁边走了些,看着马车越来越近,正准备擦身而过时,那辆马车却停在了他们面前。
一双修长的手挑开了窗帘,露出一张带着淡淡笑意的脸,“哟,这不是楚大人吗,这大晚上的,楚大人可真是辛苦啊。”
谢遥看着那张脸,脑海中不由跃出雁阳花船上支离破碎的画面,以及他淡漠的吩咐,不由自主的往楚昭身旁靠了靠。
楚昭似乎也在笑,“原来是梁大人,梁大人这么晚不睡觉,跑来这大街上兜风?”
“我自然不会如此无聊,听闻春风楼里新来了一位色艺双绝的花魁,在下想要去一亲芳泽,楚大人要不要一起?这风花雪月之事,楚大人也该多尝尝才是。”
楚昭并不为所动,“楚昭就不去了,梁大人请便。”
梁鼎和的目光打量着谢遥,须臾,轻佻笑道,“楚大人,不是我说你,年纪轻轻的,眼光不咋样啊,你这手下面黄肌瘦的,比起春风楼里的姑娘来,可差远了,怎么做得了楚夫人?还是说……楚大人就喜欢这一口?”
他这是什么意思!
谢遥气愤不已,他说话就说话,好好的损人做什么!
楚昭目光微微闪烁,语气似笑又非笑,说道,“楚昭不比梁大人如此精力旺盛,不过我听说,这春风楼里的女子大都身子不太好,时常有病死的,楚昭好心劝一句梁大人少去,不然我怕某日,你我不能同在朝堂之上共事。”
梁鼎和脸色一僵,声音冷了几分,“梁某,多谢楚大人关心,就不奉陪了!”
马车滴滴答答走远了。
刚一走远,谢遥便忍不住笑出声,道,“大人,你们两个,真是一个比一个损,人家只是说你眼光不太好,你直接咒人家得病。”
青楼……青楼里还能有什么病,不就是花柳病吗。
楚昭看她笑得如此开心,微微挑眉,道,“怎么?人家说你面黄肌瘦你很开心?”
谢遥的笑顿时戛然而止……
面黄肌瘦……她低头打量着自己,“大人,他眼光不行,我哪里面黄肌瘦了?”
无人应她。
谢遥正疑惑楚昭怎么不说话,抬起头才发现楚昭已经走远了。
“大人……”她连忙追了上去,“大人您等等我。”
走了几步,她又问道,“大人,不是说梁鼎和的夫人美若天仙吗?怎么家中有如此美人,他还天天流连于风月之地?他夫人好歹是外邦的郡主,又怎么会允许他在外面如此胡作非为?”
“他们夫妻不合?”
“这很正常。”
“恩?”
正常?
谢遥很快就明白了,道,“三妻四妾固然正常,但他也大晚上的,也太乱来……”
谢遥突然顿住,“大人,不对啊……”
“哪里不对?”
“这条路不是去春风楼的路啊。”
楚昭经她提醒,这才想起来,这条路,确实不是去春风楼的必经之路。
“大人,他是故意在这等我们的?”
“如此看来,应当是了。”
他又为什么故意在这等着?
楚昭垂着眉,静静沉思,想着刚刚二人说话,并未说起别的什么……
“大人?”谢遥看他想得入神,轻唤一声。
“他是来,试探我的。”
“试探您?”
“试探我,有没有查到什么对他不利的东西。”
谢遥愕然,“大人,他知道我们怀疑梁家了?”
“这对他来说,并没什么影响,怀疑也好,不怀疑也好,对于梁家而言,都不会有关系,我们找不到证据,便不能拿他如何,哪怕现在我们知道是他做的,也毫无办法,没有证据。”
原来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她点点头,沉吟片刻,道,“大人,既然他来试探,那就说明,钟书手上,有什么致命的东西,并没有落到梁家手上。”
“说的有道理。”
“可那会是什么东西呢?”
“找到它,我们就知道了。”
“说的轻松,我们连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找?”
“东西既然存在,便会有痕迹,不会凭空消失,我回头命人去查一查钟书这一年来的事,或许有什么发现。”
谢遥点点头,想起刚刚梁鼎和说的话,“大人……”
二人已经走到了门口。
他站在台阶下,听到她唤自己,凝看着她。
“大人,您觉得,我是不是很差劲啊?”
这是什么话?
他疑看着她。
“刚刚梁鼎和说的话,仔细想想,也不无道理。”
“大人,我其实想问您很久了,我相貌一般,家世一般,人也一般得不能再一般,您怎么会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