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末幽幽的叹了口气:“介不介意找个地方聊聊?” 秦岚侧头看了沈末一眼,坦然笑道:“你家那个满是书香的小茅屋我倒是想见见。” 沈末嗤笑道:“只怕地儿太小,塞不下您这尊大佛。” 秦岚指了指拐角的巷子:“带路。” 说罢,一把将沈末丢在自己前边,推搡着走了过去。 沈末扶额道:“你还真去啊!” 秦岚:“我说话从不儿戏。” 沈末忽而顿住脚步,微微侧身,反手扣上秦岚的细腕扯在自己右后方,那张吐不出象牙的狗嘴里今个竟破天荒的开了花:“你又不识路,走那么快干嘛?” 沈末这突如其来的一抓,再加上那深沉的嗓音,惹得秦岚一阵错愕,连连抬头看了几次。 秦岚这一系列的小动作尽收沈末眼底,沈末望着渐而泛红的天际,对着空气道:“再看,脸上就长出花来了。” 原本扣在秦岚腕间的力道又重了几分。 …… 兴许是在大户人家里呆惯了,一时间见到这风雨飘摇,摇摇欲坠的茅草屋,秦岚着实吃了一惊,连围着院子转了好几圈才停下。 见到秦岚大驾光临,夫子霎时感觉自家的茅屋都跟开了光似得,一下子气派不少。就连挥勺做饭之时也多了几分凛然的武将风范,看的沈末连连咋舌。 小院子的石桌边就只有两把破藤椅,夫子烧灶搬了一把,秦岚坐了一把,至于沈末,随便跑到放柴火的破棚里抱了两捆干草铺在地上,当个临时榻榻米。 秦岚看着潇洒的半躺在一边的沈末,轻笑道:“这一堆干草倒被你躺出了上等美人靠的感觉。” 沈末:“可不是跟你吹,我这个人不管干啥都有范儿!” 沈末这牛皮还没开始吹起来,灶膛边的夫子已经看不下去了,吼道:“小心牛皮吹破天,没人给你补。” 秦岚忽而想起院子的事儿,接着夫子的话茬道:“刘青,我京中有一处私院,常年不住,闲着也是闲着,刘峰大哥的病呆在你们这儿百害无一利,只会越拖越严重,我与沈末定了规矩,你们搬过去,我负责找人医治刘大哥的病,至于沈末,他教我刀法以作报偿,不知意下如何?” 灶膛那边忽然一阵静默,安静的只能听到风箱的呼呼声,火光映出的身影一直跟着火苗抖个不停,继而传来一阵断续的啜泣。 刘青哭了。 原本还以为听岔了,沈末专门一个翻身坐起,支着耳朵仔细听了听,果不其然,夫子当真哭了,吓得沈末当即滚起,还没来得及朝那边的夫子多走两步,夫子已经站了起来,一双干涸的眼眶红红的,里边镶的那对儿眼珠子也成了红黑相间的颜色。 只见刘青三步并两步跨到秦岚面前,扑通跪下,颤抖着声音道:“秦姑娘再造之恩,小民已然没齿难忘,如今又这般照应我兄弟三人,来世做牛做马,我刘青也必当还您这份恩情。” 正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一弹就不是小事儿,男儿膝下有黄金,但凡一跪便是将捧到头顶的尊严平铺在脚下。 刘青也是个心中有数的人,今日参加进军甄选的,除了一些来浑水摸鱼的人之外,其余都是二十出头的壮年,刘青虽刚是不惑,在现代或许正是一坛老酒酝酿出味道的时候,可在当时七十已算高龄的社会,刘青这已经可以说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人过四十,精力难免不济,刘青武功虽是出色,但是并没有真的到达出类拔萃的地步,今日他虽拔得头筹,但凭良心讲,前五甲中,随便拉出来一个,都能在十招之内把刘青击倒,毕竟二十出头,正是肝火旺盛,年轻力壮的时候,单论精神头都比刘青高昂不少,所以今日这场比试,秦岚在帮他。 自打秦岚与沈末相见的那一刻,刘青便看出了端倪,毕竟号称鲜有笑颜的铁娘子之称的秦岚与沈末相处之时除了比常人多了几分英气洒脱之外,与普通姑娘无二,刘青年轻的时候也喜欢过姑娘,虽然最后不了了之,但个中滋味还是明白的。 如今又沾着沈末的光,承了秦岚又一份情,可以毫不夸张的说,除了那对儿早逝的爹娘,打刘青从娘胎里爬出来,就没人对他和刘峰这么好过,别说给刘峰治病,就连命悬一线之时去借点钱也是推三阻四,刘氏兄弟活到现在也算是历尽了人间冷暖,人情世故,虽说有些事情看淡了,可心底那股子悸动依旧是只增不减。 刘青这一跪不禁把沈末吓到了,秦岚也是吓得不轻,忙不迭将他扶起:“刘先生言重了,我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勿需如此。” 刘青握着衣袖抹了把泪,吸了两下鼻子,缓了一阵才道:“秦姑娘这般好的人,当真是世间少有。”刚说完,那双依旧泛红的眼睛饶有深意的看向沈末,正欲开口,就被沈末打断。 沈末一把扯过秦岚,觍笑道:“我知道你想说啥,我走狗屎运呗,虽然我不知道我们俩是不是最般配的,但是我会尽量让自己多攒那么几分能耐,好配得上她的。” 秦岚闻言一愣,不可置信的望着沈末,两团小火苗在瞳孔之中熠熠跳动:“你的意思是……” 沈末伸手宠溺的摸了摸秦岚的头:“要是一直让一个姑娘主动,我沈末也真是猪狗不如了,说白了,我也喜欢你,虽然不知道具体到了什么程度,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如果我沈末这辈子不打光棍,那就一定娶你。” 说着,沈末掰过秦岚的肩膀,微微俯身,一双琉璃色的眸子满含笑意:“用我们那儿的一句话,叫:我确认过眼神,遇上了对的人!” 第一次英雄救美,救得虽然不是秦岚,可第一次拿命来拼却是为了她,再次归来,原本只想当成一场梦,就连沈末自己也摸不清楚自己的心思,他害怕秦岚不喜欢他,害怕现在的自己配不上她,害怕的事儿装了一箩筐,在秦岚这道坎儿上,沈末的胆子缩的比芝麻都小,有时候午夜梦回,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了,曾经天不怕地不怕,现在啥都怕。 因为害怕,所以逃避。 看着秦岚木愣愣的眼神,沈末嬉皮笑脸的指着刘青道:“这位是我二哥,屋里躺的那位是我大哥,咱们这也算是见过父母了,你可不能反悔啊!” 对于沈末这种厚着脸皮逼婚的法子,刘青还是第一次见,心里连啐了几句不正经。 现下这情况,看的光棍刘青是浑身不舒坦,干咳一声继续回了自己的灶膛旁边,和自己的鱼汤作伴儿。 至于屋里那个虽弱不禁风,却耳不聋眼不花的药罐大哥,当然是抚着胸口在那儿傻乐了,自家小弟有了那么好的归宿,他恨不得跑老家坟头拔拔那三尺高的野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