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丽妃因对已故的睿元皇后不敬,被陛下贬入冷宫的消息,就像是一个丢进平静湖水的炮仗,瞬间将后宫众妃嫔炸懵了。 “娘娘,您怎么反而闷闷不乐起来?”玉嫔身边的大宫女将最新采摘的白璃花插入赤玉瓶内,见玉嫔坐在窗前的矮榻上出神,不由疑惑道。 那丽妃自进宫以来,凭借妖媚出众的容貌,勾得皇帝罔顾祖制,三千佳丽中独宠她一人,丽华宫夜夜笙歌,而后宫其他妃嫔却连陛下的一片衣角都够不着。 前些日子,丽妃一个不高兴便将她们娘娘罚跪了一夜,让娘娘凭白成了宫中的笑柄。 皇帝陛下明知道娘娘受了不白之屈,竟一点表示也没有,反倒是明晃晃地偏袒丽妃去了。 丽妃因此越发肆意嚣张,完全不将众妃嫔放在眼里,皇帝又有意纵容,仿佛丽妃越肆意妄为,他越是喜欢丽妃那嚣张狂傲的脾气。 这丽妃突然被打入冷宫,按理说娘娘应该高兴才是,即便是不能喜形于色,但这般愁眉不展又是为何? 玉嫔转过头来,她容颜清丽脱俗,眉眼淡然而温婉,颇有些与世无争的味道,与这院墙深深、富贵华丽的后宫格格不入。 玉嫔笑了笑,浅淡得犹如湖面涟漪缓缓漾开:“没什么,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一夕之间,荣宠无限的丽妃便骤然失势,真是世事无常。 陛下一点旧情也不念,可见也是冷情狠绝之人。伴随在这样的君王身侧,又有什么好值得高兴的? 示意大宫女将花瓶呈上来,玉嫔眉眼柔和地白璃花扦插成更优美雅致的模样:“给容贵妃和淑妃的礼都备好了吗?” 父亲这次进京述职,带了不少江南特产过来,也不知是不是对她的补偿,陛下开了恩,允了她省亲时带些进入皇宫。 自然,也要向宫中的各位妃嫔们送上一些,聊表心意。 “都备好了,不过,”那宫女有些迟疑,“娘娘不准备多备些给容贵妃吗?” 玉嫔:“按照品阶送礼,不出岔子就好了,不必刻意去讨好容贵妃。” 容贵妃虽然有勤王一子,将来能不能坐上太后之位还不一定呢,且再看看吧。 宫女欲言又止,但见玉嫔神色淡淡,想必心中已有计较,便不再多言,应了一声是。 不仅是玉嫔,因为丽妃这一番境遇,后宫扬眉吐气者有之,窃喜者有之,兔死狐悲者亦有之。 ―― “陛下!本宫要见陛下!你们都给本宫滚开!滚开!” 披头散发的丽妃推开拦在面前的太监,想要趁机冲出门去,立即又被另外的几个小太监拦住了。 穿着朱紫袍衣的老太监站在一边,挥挥手里的拂尘,作了一揖,声音尖细:“娘娘,陛下下了旨,不许您今后再踏出静安宫一步,望娘娘别让奴才们难做。” 他礼仪依旧做得无可挑剔,但神色却没有多少恭敬了。 丽妃微微上挑的精致眼眸看向他,讥笑一声:“本宫得势的时候,倒是在本宫面前装巧卖乖宛如一条狗,现在攀上了容贵妃,便立即反咬本宫一口,你以为容贵妃那里是好去处?如你这般不忠之人,容贵妃怕是恨不得立即杀人灭口!” 老太监不在意地笑笑:“奴才今后如何,便不劳娘娘您操心了,娘娘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说不定还比不得奴才这条狗呢!” “你!”丽妃伸出那指甲尖锐艳红的右手,便朝老太监狠狠挥过去。 老太监抬手一把抓住,轻轻地甩开:“错了,不该叫娘娘,该叫李才人才是。” 这丽妃怎么还不明白?陛下喜欢她的时候,她再嚣张跋扈,在陛下眼中那也是真性情、骄傲不羁,不喜欢的时候,这就是愚蠢而不自知了。 丽妃跌到一边的地上,她自进入皇宫,便一直被皇帝盛宠,从没受过委屈,哪里被这样奚落欺侮过?顿时气得浑身发抖。 指甲也下意识抠着地面,只要从这静安宫中走出去,将来一定要让这些背叛她的阉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本宫要见陛下问个明白!”她不相信陛下真打算将她打入冷宫,陛下不过是想要敲打敲打她,以后肯定会接她回去的。 一定是这样的! 丽妃压下心中的慌乱,让自己不去想别的可能。 “要问朕什么?”威严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老太监微微一愣,立即领着一众太监行礼:“恭迎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背着手走进来,鹰眸环视一周,最后将目光落在有些狼狈的丽妃身上。 丽妃虽狼狈,却难掩那艳丽妖魅的容颜,墨发全部披泻,倒是让她看起来既美艳绝伦,又带着颓唐的诱惑美。 一看见皇帝,丽妃犹如抓住了最后的稻草,眼中闪过惊喜,热泪也瞬间涌出来:“陛下……” 她立即爬过来,抱住皇帝的大腿,艳丽妖娆的脸上全是委屈之意,一向张扬肆意的人,偶尔露出楚楚可怜的神情,倒叫人更容易心软一些。 皇帝却面无表情地捏起她的下巴,仔细端详了这张脸,惋惜道:“果然,赝品就是赝品,空有形而无神。” 睿元绝不会如此,她肆意又骄傲,任何时候,任何人……都不配让她低下头。 丽妃身体僵住了:“陛下……” 她眼底深处闪过恨意,那睿元不过是个死人罢了,她也不过是随口那么一说罢了,便惹得陛下勃然大怒,还为此将她打入冷宫。 丽妃握紧手,因为太用力而显得苍白,她忍气吞声:“陛下,都是栎儿的错,是栎儿说错了话,求陛下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放过栎儿这一次。” 她到底是嫩了一些,眼里的恨意和不甘,怎么可能逃过皇帝的眼睛? 皇帝冷笑,松开手,将她踹到一边:“朕看你不是说错了话,是心里也这么想!姜总管把东西给李才人。” 顶着和睿元如此相似的脸,竟敢出言侮辱睿元,他不该将她打入冷宫这么简单,她的存在就是对睿元的侮辱。 姜总管低着头,将鸩酒呈上来。 丽妃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皇帝,一边往身后挪,一边摇头:“陛下,不!栎儿不要!” 看到这样的丽妃,皇帝越发厌弃:“容不得你不要。” 他正准备令人给丽妃灌下去,就被匆匆而来的小太监打断了。 “陛下,不好了!” 那小太监绊了一脚,连滚带爬地跪到皇帝面前的地上,身体因为惊恐微微发抖。 皇帝眉心一凝,不悦地看向惊慌失措的小太监:“何事慌张?” 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这小太监也就不必活了。 那被推出来报信的小太监战战兢兢道:“启、启禀陛下,睿……睿元皇后的陵寝,被……被人打开了了。” 闻言,几乎所有人都瞬间变了脸色。 皇帝上前两步,抓起地上发抖的小太监,鹰眸圆瞪,神色近乎狰狞:“你说什么?你给朕再说一遍?!” 小太监不敢抬眸直视圣颜,浑身冒出冷汗,却不得不说道:“睿、睿元皇后的陵寝,被人打、打开了。” “这是怎么回事?守皇陵的人呢?啊?!”皇帝厉声喝问。 小太监几乎要哭出来:“都、都被杀光了,皇后娘娘的骨骸也消失了。” 皇帝脸色阴沉得吓人,他一把松开小太监的衣领,快步走出殿外:“给朕传金吾卫大将军赫武!” 姜总管与老太监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中,读出了凝重的味道,两人垂下眸,立即跟上皇帝的脚步。 直到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静安宫,小太监才脱力地跌坐在地上,擦擦头上的冷汗,心有余悸:原以为被推出来禀报此事,一定是必死无疑了。 同样跌坐在地上的还有死里逃生的丽妃,她幽幽的目光看向外面,眼中闪过异样的冷光。 死也因睿元,生也因睿元。 “呵……呵呵……”她笑起来,竟像是疯癫的模样,妩媚艳丽的容颜,也有些扭曲狰狞。 笑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渐渐平静下来,怨毒地看向自己因为太用力抠着地面,被翻起的指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