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就地打了一个滚,再随手抓把灰土抹脸,李寂然笼着手臂,硬挤进城门口的一群乞丐里面。
凭着往日经验,李寂然暗中做好了要与这群乞丐们恶斗一番的准备,可他默默等了半晌,竟是无人理睬他。
“莫非这里民风淳朴到乞丐们也不划分地盘了?”李寂然心中生疑,他左右张望,却见自己目光所至,乞丐们纷纷偏头回避。
“有问题。”李寂然皱眉。
半个时辰后,一出城的富贵女子下马施舍,她一个个弯腰放铜板,放至李寂然的跟前时,却是跳过了李寂然。
李寂然不忿抬头,嚷嚷这富贵女子做事不公平,这富贵女子身边的一位老仆瞪了李寂然一眼,训斥他道:“你是哪来的傻子,混进这乞丐堆里与乞丐抢食?”
“我怎么就是傻子了?”李寂然脖子一梗。
“你若不是傻子,怎不知坐地丐面前需有一破碗?”这老仆嗤笑李寂然,“莫非你还想我家娘子将铜钱放于你肮脏的手上?”
李寂然被这老仆教训得一愣一愣,他霎时明白了附近的乞丐为什么都回避自己。原来几百年没做乞丐,他居然忘了这些行业的老规矩。
乞丐们将某人当成了傻子,自然是懒得招惹某人。
……
明白过来的李寂然,只得悻悻然起身,不用想,他知道这附近肯定是没有破碗可捡,这些乞丐们一个个精明的狠。
李寂然没辙地往回走,他经过城中春风楼的楼下时,忽然有人突兀地喊住他,李寂然回头一瞧,见是一位锦袍男子在向自己招手。
“先生为何这般落魄?”这锦袍男子笑问李寂然。
“因为我缺一个破碗。”李寂然老实回答。
这锦袍男子一愕,以为李寂然是在自嘲地开玩笑,他安慰李寂然道:“我请先生喝一杯吧,一醉可解千愁。”
“我不愁啊,我真缺一破碗。”李寂然悄声嘀咕。但见这锦袍男子是诚心请客,便也洒脱地随他进了春风楼。
两人登上春风楼的二楼,择一靠窗的桌子坐定。这锦袍男子随手点了几样精致的下酒菜,又要了一壶酒。
等酒水端上来,这锦袍男子举壶替李寂然斟满,笑着开口道:“昨日我在这位置听先生说书,与他人说的截然不同。不知是先生亲眼目睹,还是有所耳闻?”
“我推测的。”李寂然信口胡扯。
“因为你想啊,那人若真是奸邪之辈,他为何又要在最后一天的大戏里揭露了淫祀与远古巨兽的联系?”
“不是为了让观者恐惧吗?”这锦袍大汉疑惑。
“让观者恐惧不假……”李寂然悠哉地吃了一口菜,他继续忽悠锦袍男子,“可他有那大戏之术,让观者恐惧的法子何其之多,天崩地裂不行么?百鬼夜行不行么?再不济,天下战乱,生灵涂炭不行么?何者不能令观者恐惧?”
“这……”锦袍男子被李寂然问住。
“所以仅凭这一点,我就推断那人其实是一绝世的大善人,他为了扭转世人淫祀之陋习,甘愿假扮魔教教主,以牺牲自我之声誉来警醒世人!”李寂然悠悠感慨。
“可他终究还是招出了远古巨兽,让世人陷入了危机……”这锦袍男子反驳李寂然。
“但那远古巨兽又化为了一堆血肉啊。”李寂然微微一笑。
“那是恰好有流星经过……”这锦袍男子不忿辩解,却又陡然停顿。
“恰好……”这锦袍男子陷入沉吟。
“你慢慢想吧,我相信你比那些村夫愚妇聪明。”李寂然见这锦袍男子沉吟,他不再说什么,埋头大吃大喝起来。
……
良久,这锦袍男子仿佛想通了,他突然站起身,弯腰对李寂然一揖,诚恳道:“多谢先生指点,先生大才!”
“客气了。”李寂然谦虚摆手,斜眼见这锦袍男子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李寂然便索性又替他说道:“你是不是见我潦倒,想赠送我一些金银盘缠,又怕唐突了我?”
“先生神人矣!”这锦袍男子再次叹服。
“那就拿出来吧,我其实最不怕唐突。”李寂然朝这锦袍男子一伸手。
……
怀里揣着锦袍男子赠送的金银,吃饱喝足的李寂然,在这锦袍男子纠结的目光下施施然告辞离去。
不过刚走下春风楼,李寂然似乎又想起什么,他返身重新上楼,走到这锦袍男子的桌边。
这锦袍男子抬起头,欣喜地说道:“先生去而复返,可是有事教我?”
“没事。”李寂然摇头,他快速捡起桌上的一个空碗,藏进怀内。
“与君相识一场,我想带个纪念品走。”李寂然对这锦袍男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