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柒从来不知还有这种聚会,谢过伙计的好意,本着能赚取考试信息的想法,出了书局,便直奔昭明街而去。
逐鹿楼,阿柒前世便早有耳闻。
身为燕京最大的茶楼,临水而建,环境幽静,是文人雅士吟风弄月的不二之选,只是在价格方面,着实令人望而生怯。
只不过种种原因,阿柒前世并未去过。
而这次她有机会,自然不打算放过。
阿柒一走进逐鹿楼,说明了来意,就被谦卑有礼的店小二引上二楼。
甫一上楼,她就听见一阵闹哄哄的声音。
逐鹿楼二楼露天的大天台百十张椅子已座无虚席,阿柒转了一圈,才发现角落里还有一张空位,三步并作两步坐了过去。
而原本坐在那桌的,其实还有一个少年。
那少年一开始低着头,也看不清眉眼,只是沉默地转着茶杯,周围的热闹烘托出他的落寞。
阿柒一落座,那少年随即缓缓地抬头,一脸震惊地望向阿柒,似乎是没料到会有人会坐他旁边。
阿柒见他衣着简朴,模样单纯,想必是出自寻常百姓家庭,也不知他身上带了什么香囊,一股淡淡的甘甜的香气瞬间盈入阿柒的鼻中,叫阿柒对少年的好感顿时蹭蹭地上涨,便复而报之一笑。
而那羞怯得好似小鹿一般的少年被阿柒这么一笑,整张脸迅速蹿红,迟疑了好久,目光有些躲闪,怯懦地开口,低声问:“你、你要和我一起坐吗?”
“对呀。”阿柒觉得有些奇怪,便反问道:“难到这位子已经有人了吗?”
“没、没有!”双颊红彤彤的少年拼命地摇头,“没有人的。”
少年的这般反应,顿时叫阿柒生出了些许好奇,“那你方才为什么这么问?”
少年的嘴唇动了动,明亮的双眸颤了颤,可怜的小模样就好似路边刚出生就被丢弃的小野猫,可爱又令人心生怜意。
“我只是没有想到,居然会有人想要和我这样的人一起坐。”少年顿了一下,灵动而又怯懦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周围,“因为他们都不喜欢我,不大想和我说话。”
少年这副可怜兮兮的小兽样子顿时让阿柒心疼极了。
“你别理他们!”
阿柒一下子就懂了,定是那些人嫌弃少年家境贫寒,才齐齐孤立他的,心中愤愤不岔,赶紧柔声劝慰道:“我叫夏棋,小名阿柒,你呢?如果可以,我能不能和你交个朋友。”
少年闻言,瞪大了眼睛,眼中充满不可思议,结结巴巴地说:“真的吗,你真的要和我做朋友吗?我、我可以吗?我这种人,也、也可以有朋友吗?”
说到后面,少年声音里已经带了些许哭腔。
“当然可以呀!”而少年这副模样愈发叫阿柒心疼,不自觉伸出手去摸了摸少年的头。
少年呜咽了一口,擦了擦眼睛,眸光亮亮,抿唇一笑:“嗯嗯!我叫商思咏,阿柒可以直接叫我思咏。”
少年的这个笑容瞬间融化了阿柒的心。
阿柒见这同乡聚会就是一些考生在喝酒吹牛,实在无趣得很,她索性就和商思咏攀谈起来。
一番交谈下来,阿柒终于了解到,商思咏本是苏杭人士,因为从小到大都被父亲关在家里,甚至没怎么出过家门,不善与人交际,除了呆在家里看书,唯一的喜好就是去收点破烂,捣鼓些破旧小玩意。
他这次来燕京考书院,已经花了全家三分之一的家产。
阿柒这么一听,更是对商思咏悲惨的境遇心疼得不得了。
“我父亲从小就担心我身子骨弱,怕我夭折了,因此特意请了道士给我批八字,听道士说我在书院有命定的缘分,这才千辛万苦将我送到了燕京。”商思咏说到这里,眼睛已经不自觉有些红了。
阿柒正想再安慰小可怜,一道刺耳笑声生硬地插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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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身形魁梧的少年一边向阿柒这桌走来,一边端着酒杯向身边人笑嘻嘻地道:“我和你们说啊,我们能举办这几次聚会,都还要感谢商思咏,要不是他出钱,我们怕是连大门都进不来。”
身边一众人表面上纷纷应和,可眼里都是毫不加以掩饰的轻视。
魁梧少年眼中闪过一丝得意,随即扭头看向阿柒身侧的商思咏,满不在乎地说:“思咏,你看,大家这可都在感谢你的慷慨呢!”
阿柒清晰地看见商思咏身体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猛然明白了眼前发生了什么。
而商思咏则挤出一丝笑,装作不在乎的样子,颤颤巍巍地开口:“没关系的,大家玩的开心就好……”一边说着,一边打算从怀里掏钱。
可还没等他把钱袋子掏出来,一只白嫩的小手便隔着衣襟按住了他。
商思咏诧异地望向手的主人,只见阿柒已经站得笔笔直直的,正满脸怒容地看向那个身形魁梧的少年,大声怒斥道:“妄你读了这么多年书,可你看看你现在在干什么?
“居然让家境不如你的人给你们支付玩乐之资?就你这种人还想考入书院?你没能做到书院的校训里‘不卑不亢,惜贫怜弱’就算了,现在反倒学会变相地欺压弱者?我要是你,我都没脸去考书院了!”
魁梧少年顿时涨红了脸。
在场众人也无不惊掉了下巴
这、这是有人要为商思咏那个傻子出头?
而一旁的商思咏已经完全愣住了,呆呆地看着阿柒。
明明阿柒身形比别人弱小了那么多,可在他的眼里,却比谁都伟岸。
他鼻子骤然一酸。
已经好久没有人对他这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