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谆既然走上来了,就干脆懒得再移动了,非要同宋矜挤着坐一席。
宋矜看着他一脸笑吟吟的模样,觉得他大概有些自来熟的毛病。
最开始未同他见面时,她瞧着褚遵身边人的手段,还以为自己母亲可能是被这人的皮相蒙蔽了。
但是后来他坐在主位上,支着下巴冲着她笑的时候,她却怎么也忽视不了他眼睛里闪着光的纯粹。
和她在宋宜安眼中看到的一样。
一看就是迎着暖阳养出来的天之骄子,带着几分春光的明媚,旁人怎么装都装不出来的明媚。
虽然气量小了些,也给她使了绊子,却也实在算不得是个坏人。
她回去后还好生遗憾了些时日,毕竟若是能和这小世子做朋友,可比做敌人要好得多。
如今看来,这遗憾倒是被填补了。
宋凛估着琼林宴结束的时辰来接宋矜。
他的身份不方便入宴,便托了司礼监的一个小官代他传话,自己站在门外等着。
宋凛隔着人群望了几眼,见宋矜同褚谆坐在一块,看着十分愉悦的模样,心情就莫名地好了起来。
看吧,他就知道自己眼光从来不会出错,这小世子果然和自家儿子性情相投。
司礼监的小官很顺利地找到了宋矜,他今日一直在这宴厅内候着,自然也见证了三道封官圣旨齐刷刷颁下来时满堂的震惊。
他看着首座上并排坐着有说有笑的三人,一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宋大人。”他俯下身,声音极恭敬。
如今圣旨发下来了,她其实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刑部官员了。
“右相大人此刻正在门外等您。”
宋矜的眼睛亮了亮,随即放下了筷子。
她方才听褚谆在耳边说书一样地同她聊天,还应景地挑了花生吃。
褚谆见他起身,也跟着站了起来。
“时候也不早了,我跟你一同出去吧。”他说完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对着还坐在一旁的顾司卿看去。
“你和我们一起吗?”
其实他只不过是象征性问问,好让此人不至于去他表哥那里告他的状。
顾司卿先前应酬了好些人,喝了不少的酒,此刻已经有些迷迷糊糊的样子,他撑着桌子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顾兄小心。”
宋矜伸手扶了他一把。
三人便一起去见宋凛,他们二人朝他行过礼后,宋矜就同他们告别,跟着宋凛走了。
留下一个醉醺醺的顾司卿和欲哭无泪的褚谆。
褚谆嫌弃地伸出两根手指捏住顾司卿的袖子。
“你若是摔了,也是与我无关的。”
顾司卿走路的步子不稳,面上却不像是寻常醉汉的无赖模样。
只是比平时看着呆了些。
他极慢地眨了一下眼睛,似乎是在思考褚谆刚刚说的那句话。
过了一会他才开口:“我明日起来若是哪里有伤,我就同别人说是你打的。”
?
褚谆:“……”
褚谆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了自己这个世子当得有多么憋屈。
他可真羡慕宋矜,有爹疼,有妹妹亲。
不像他,爹不疼,表哥不爱的。现在受着寒风瑟瑟的,扛着个人,还没有马车来接他。
陆七平日里的聪明劲儿都用到哪里去了?
算不到今日会出一个失去行动能力的醉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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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职文书几乎是和宋矜同时进府的。
送走了跑腿的官员,她拿过托盘中的信封粗略地看了下。
文书上注明她三日后就得去刑部任职,而除了盖着红章的文书,宋矜发现里面还附带了几张纸,上面乱七八糟地写着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
宋凛瞧着她皱眉思索的样子,心中难免好奇。便从她手里拿过那几张薄薄的纸,看见上面龙飞凤舞的字迹,嘴里啧了一下:“这大约是刑部的人加紧赶出来的。”
他又细细看了半响,忍不住赞叹:“这字倒是写得有点意思,看来改日我要去刑部会会这个人。”
……
宋矜对自家这个有时颇有些不务正业的父亲略感无言。
从宋凛那里出来后,宋矜便回了自己院子。
今日宋矜是跟着宋凛一起坐马车走的,并未带阿翁同去。
阿翁起先极不情愿,后来宋矜分析了一遍即使他跟着她也进不去那琼林宴席,他才为难地点了点头。
所以宋矜沐浴更衣后便想着找阿翁聊聊天。
阿翁自她喝完药后便一直坐在院子外等她,夜晚的微风轻轻吹起他的头发,远远瞧着颇有些江湖浪客的萧索。
宋矜披了件挡风的薄披风坐到他对面,伸出手抓住了他扬起的头发,将它们塞进他的发髻里。
“师兄,你看起来好像有心事啊。”
晚风习习,宋矜裹紧了身上的披风。
阿翁点点头,从袖中摸出一张纸条,放进宋矜的手心里。
“我走之前师父说,你什么时候封官了就什么时候把这个给你。”
宋矜展开纸条,今日天上挂着钩月,她就着这丝丝点点的月光也没看清楚上面写了些啥,隐隐约约分辨出应该是几个人名。
她看得眼睛疼,便又把它塞进了自己的袖子里,“不急,等会进去再看。”
阿翁嘴唇翕动,却也没再说什么。
宋矜皱了皱眉,表情严肃起来:“师兄,我今日封了官,日后肯定需要更加谨慎。”
阿翁点点头:“你别怕,我会好好护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