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矜朝他摇头:“我的意思是,你以后不能像以前那样做事了。”
阿翁脸上一下子变得苍白了起来。
“你……不让我再跟着你了?”
……
宋矜张着嘴一时不知道说啥。
她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开口解释:
“我的意思是你以后不能再向从前那般冲动,见谁都亮刀子威胁这一招现在不怎么行得通了,你明白吗?”
见阿翁似懂非懂,宋矜又补充道:“我过几日进了刑部,定然要被派去查案,这查案的过程中肯定也会与人起冲突,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她朝阿翁眨眨眼。
阿翁点了点头:“你的意思是,日后你与别人起冲突是常事,我不可取人性命。”
宋矜扶了扶额。
“师兄你……当年为什么不肯随我一起多读点书?”
同阿翁解释了许久才说清楚,宋矜拖着疲惫的身子倒在床上。
她摸出袖子里的纸条,映着灯光将上面的字牢记下来后就顺手烧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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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沿着流苏河一侧有一条曲生街,曲生曲生,顾名思义就是供人消遣玩乐的地方。
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
街道两旁屋宇鳞次栉比,店肆林立,颜色鲜艳的绉纱灯笼挂在楼阁飞檐之下,即便只是从街道间过路也能听见自两侧传来的笙歌琴音,整夜不间歇。
不过要说曲生街上最出名的,还是当属槐序楼。
槐序楼分为金银二楼,两座楼都立于曲生街最寸土寸金的中心地段,只不过一座在街道东侧,一座在街道西侧。
银楼除了装潢华丽了些,同寻常的青楼妓馆并没有什么不同,所以并不值得多说。
真正令槐序楼名声大噪的,还是有着宴安城技艺精绝名伶最多,专供贵胄子弟听曲赏舞的金楼。
此刻金楼二楼的一处雅间内,围着黄花梨木圆桌坐着饮酒说笑的几人纷纷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向掀开帘子姗姗来迟的男子。
来人腰束玉带,头顶银冠,一袭黑袍称得他如玉的面庞更加俊逸。
“陆七,难得抓到你不守时,今日这杯罚酒可逃不掉了吧。”
说话的是东临侯府的次子许宁远,自幼便与陆俶相熟,他起身倒了满满一杯酒,举着递给面前的人。
“是啊陆七,哥几个为了等你可是空饮了好几杯了!”
听许宁远这么一说,身边的人也都起哄起来。
陆俶轻笑一声,也不扫他们的兴,从许宁远手中接过酒杯:“临走前又新得了份差事,便耽搁了时间。”
见他抬手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众人也就放过他了。
挨着许宁远坐下后,陆俶的眼睛落在金楼中间凸起的楼台上。
“你倒是来得巧,接下来要上台的那个正好是你喜欢看的。”许宁远见他如此,摇摇扇子,在他身侧开口。
前些日子金楼刚收了一个琴艺极好的姑娘,听说是老板娘亲自去江南挖来的,还专门花大价钱请了画师替她画了遮面美人图做成册子,就等着今日的首秀能名动京城。
许宁远知道自己这位好友不爱金玉字画,只对音律曲乐有些兴趣,平日里玩乐几乎约不到此人,所以他一听到这个消息便急忙递了帖子送到他府上。
好在陆俶接下了。
“洛儿姑娘来了!”不知道是哪层楼的人喊了一声,大家的目光都望向楼台。
楼台四周用纱帘围着,朦朦胧胧看见一个腰若细柳,身段柔软的女子由丫鬟牵着盈盈走来,纤纤玉指挑开薄如蝉翼的纱帘。
朝四周行过礼后,她才端端地在放着木琴的桌前坐下。
“此曲名为《落九天》。”
话音刚落,一阵轻缓悠扬的琴声便自她手指流出,只见她十指来回拨动,先前清柔的曲风突然一转,如同一汪清泉倾泻而下,琴声连绵不绝,久久地回荡在金楼四周,撩动着在座所有人的心弦。
一曲罢了,众人还在惊叹于她的琴艺之绝,一时楼内竟寂静了片刻。
“殊元觉得如何?可还配入您的耳?”许宁远嘴上擒着笑,语气中不掩惊艳赞叹之意。
身侧的人半响没应答,许宁远以为陆俶听入了神,一时间更觉得心头得意。
“殊元?”他伸出手碰了碰他的胳膊。
陆俶表字殊元。
陆俶这才回过神,转过脸问他:“怎么?”
许宁远:“我问你这琴音如何。”
其实此刻他心里已经差不多有了答案。
“不错。”陆俶点点头,“只可惜听了开头几个音我就走神了,后面弹得怎么样倒是不清楚。”
陆俶顿了一下,才又说:
“下次若有时间我听完整首曲子,再来同你讨论。”
他握着折扇的手轻轻敲打在桌面上,说话的时候声音不急不缓,却听得许宁远心里发堵。
第一遍都没兴趣听完,还能指望他听第二遍?
许宁远泄了气,靠着椅背。颇有些幽怨地看着陆俶开口:“真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谁的琴音能入你的耳。”
他本来还想着此次在他这好友面前长长脸的。
陆俶听了眉心微动,勾了勾嘴角,眸中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我不是同你说过?”
许宁远皱了皱眉:“你是说你前几年遇到的那位……?”
陆俶轻轻嗯了一声。
许宁远这才坐直身体,表情严肃,他正色道:“不瞒你说,我一直以为那是你凭空臆想出来的。”
陆俶轻轻一怔,默然了片刻又忍不住发笑。
“嗯。”
“我有时候也这样以为。”
不然怎么活生生的一个人,他踏遍山河却再也不曾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