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意克制不住,还是顺着两边太阳穴滑进了头发里。
过了片刻,他才平复下来,只声音还带着哽咽,接着道:“这一个多月来,我以为我经历了很多……可想了想,也就只是每天浑浑噩噩地过着而已,其实并没有发生任何事。我这才算知道了什么叫度日如年。”
“我本来以为,这一辈子都要这样过了……那一天突然听到你朋友说,你没有结婚。”
“你知道吗,我当时根本来不及反应,一瞬间就冲了出去。当时只有一个念头,我要见你,我想要你,不管付出任何代价。”
“那种,明明白白地知道你已经属于别人了的日子,我一秒钟也不想再过了!”
“所以,我从来没觉得只要我想,你就会回到我身边。事实上,是我,愿意用我的一切,来换一个求得你原谅的机会。”
“可以吗?”
一番话说得有些语无伦次。
顾颀已经没办法思考了,只是无意识地想到哪一句,就说哪一句,等说完这些,早已经泪流满面。
祝均安也是一样。
听完他的这番话,她只觉得心中一片荒芜。
看着面前的顾颀,她仿佛透过他,看到了几年前那个豁出去一切的自己。
时光流转间,她早已经找不回那个自己了,没想到竟在顾颀的身上,又见到了那个自己的影子。
“我曾经多爱你啊……”祝均安没有回答他的话,眼神有些散,像是在回忆些什么,喃喃道:“可是我已经记不起我为什么爱你了。或者,是不是其实我从来也没爱过你,我只是爱上了那个,在你的躯壳上幻想出来的,一个睿智、英俊、矜贵、正直的,也会像我爱他一样爱着我的男人。”
这样说着,她仿佛想通了什么,笑了笑:“那是我理想中的伴侣的样子啊,只是碰巧长了和你一样的脸而已。”
顾颀难过得窒了窒,不过极快便缓了过来,强笑道:“我可以……不,我一定会成为你理想中的样子的……”
“你还没有碰到另一张你理想中的脸,对不对?那就再试试看,试试看在这张脸上,能不能结出一个你理想中的人,好不好?”语气带着诱哄,也透着卑微,说到最后,甚至哽咽到发不出声音。
祝均安就这样定定地看着他的脸,一开始是面无表情,渐渐的,带了笑,到后来像是根本控制不住了一样,大笑起来。
笑到不能自已的时候,渐渐又带了哭腔,这一哭,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蹲下身,抱住自己的膝盖,祝均安痛哭失声。
顾颀无计可施,也不敢碰她,急得团团转,只得蹲在她面前不停重复:“不哭了好不好,不哭了……”
等祝均安蹲着的身子晃了晃,他才赶紧上前,一把扶住她。
祝均安这一次没有推开,而是抬起头,伸出双臂揽住他的脖子,把眼泪鼻涕全都擦在了他的肩膀上。
顾颀在祝均安抱住他的时候,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待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一股强烈的喜悦直冲头顶,他一下子揽着祝均安站了起来。
祝均安被他带得一个趔趄,不由的搂得他更紧,以避免跌倒。
待站稳了,才推开他,泄愤似的捶他胸口:“你干什么呀,吓死了。”语气中已带着不自觉的娇气。
顾颀喜不自禁,拉起她的手往自己身上打,激动得有些结巴:“我错了,我……我太激动了刚刚。”
祝均安不解恨,低头,在他的手腕上狠狠地咬下去,一点儿都不心软。
顾颀则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疼似的,只乐得像个傻子似的。
等祝均安松了口,他急忙把另一只手伸上去:“解气了吗,要不要换这只继续?”
祝均安见他傻愣愣的样子,扑哧笑出声。笑了一会儿,抬手捏着他的脸道:“我不喜欢这张脸上出现这么傻的表情!”
顾颀大约知道她在玩笑,可还是第一时间收起了面上表情。
“还有,记得你说的话,你会变成我喜欢的样子。等那个时候,我才会考虑你说的机会。”祝均安说着,故意撇了撇嘴:“现在还不行。”
说完,往后退了两步站定,伸手捋了捋头发,而后挥挥手:“我要回家了,你也回去吧。”
随即转身,怕他继续纠缠似的,小跑起来。
顾颀这一回没有再拦她,只冲着她的背影轻声喊道:“我明天早上来接你上班行吗?”
祝均安没有停下来,边跑边高高举起右手挥了挥,而后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回到家,客厅里没有人,但给她留了灯。探头看了看,心想应该是都睡了,于是轻手轻脚地换了鞋。
刚换好鞋走进客厅,却见妈妈从卧室出来了。
“我吵醒你了吗?”祝均安轻声道。
“你真当我心大到女儿不知道出去干嘛了,还能睡得着啊?”祝母瞪她一眼。
祝均安吐了吐舌头,走过来抱住妈妈的胳膊,撒娇:“我好好的呢。”说着,还怕她不信似的,加重语气道:“真的,比任何时候都要好。”
“看你杀气腾腾地跑出去了,还以为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呢,看样子,这是说好了?”祝母问。
“嗯,我先骂了他一顿,又打了他一顿,现在好多了,哈哈。”祝均安真真假假地道。
“你就蒙你妈吧。”祝母不信,抹了抹她红肿的眼睛道:“说得自己跟个大老虎似的,我看你哭得像个小花猫。”
祝均安闻言不依,撒娇似的晃妈妈的胳膊:“他哭得更凶呢!”
祝母宠溺地妥协道:“好好好,我囡囡最厉害。”
祝均安笑了一会儿,方敛了神色,拉着妈妈的手认真道:“妈妈,你不要担心我了。我现在无比确定,我比任何时候都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并且,我觉得我也许真的可以得到。”说着,把头枕在妈妈的肩膀上:“我再也不要你为我担心了。”
今晚之前,她确实一直被一股难平的郁气堵在胸口,好像无论她怎么做,都无法得到救赎。
父母和远航哥哥都跟她说过,让她跟着自己的心走,可是在今晚之前,她其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怎样。
经过刚才的一番发泄和纠缠,那股郁气也不知道是因了哪一段的缘故,如今竟已消弭殆尽。
至少,没有了那一层阻隔,她很清楚地知道了她想要什么。
她想要的,从来就是那个曾经她幻想中的人啊。
如果顾颀真的能够给她,那她愿意等着。
祝母看着枕在肩头的女儿,眨眨眼,眼眶泛红,嘴角却带着笑:“嗯,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