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街的夜市向来繁荣,亥时已过一半,仍然有不少店家大敞店门。譬如那口碑极好的香凝楼,此时仍是宾客满坐,济济一堂。
温若言换下凤冠霞披后便同赫连卿一起来了此处,选了间最角落的包厢用膳。
这家是她强烈推荐的食楼,说是这家的京糖莲藕与汉味九九鸭堪称一绝,连皇宫里的御厨也比不上。
赫连卿虽是进过食,但那宴席上多半都是周旋,无一刻能得出些空隙来,因此进食也只是草草吃了两口。不过打仗之人偶尔嚼草根吃树皮也是有的,他便也未曾感觉到饿。
现下同她一起坐在这厢房里,闻着周围四散飘来的食物香气,他不免也觉得有些饿了,便由着她一边喋喋不休地推荐,一边指点江山似的点了五道大菜。
小半个时辰后,菜品陆陆续续地上了桌面,实物皆如她所说,具是色美味香的一等极品。
第一道菜,是她心心念念的九九鸭,用三十八种名贵中药精心卤制而成,挑选的是瘦肉率极高的草原樱桃谷鸭。这道菜甫一上桌,浓郁的卤香和药香便迅速充斥了二人的嗅觉。
“你快尝尝,这道菜可是我最最最喜欢的。”她夹了一块纯瘦的肉放进他碗里。
赫连卿吃了一口,肉质鲜嫩,辣却不上火,的确回味无穷,于是他点点头:“嗯,很好吃。”
“那当然了,全京城的美味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她得意洋洋地勾起唇角,扬起下颌,顺带冲他微挑眉稍,“往后你想吃什么喝什么,问我便好,你掏钱我请客。”
有人那神奇的耳朵又开始发挥作用,一句话下来只听见了“往后”二字,他弯下眼角,温声回了句“好”。
接着后面几道菜也陆续上了桌面,分别是京糖莲藕、孔府一品锅、银耳素烩和玉带虾仁。
最后一道玉带虾仁上至两人面前时,赫连卿的脸色微变了一瞬,却又极其迅速地恢复了神色,仿佛方才一切都是错觉似的。
他一如前面几道菜那般,温若言夹给他,他毫无犹豫地吃下去品尝,而后在她期待的眼神中说出评价,满足她作为介绍人的成就感。
只是这一道却和方才不同,温若言满心欢喜地品尝着眼前的珍馐,顺便给他普及一下这些菜品都是如何制成的,正说得起劲儿呢,眼神忽然瞥见一大片红,吓得手里的虾当场掉到了桌面上。
“你你你,你的脖子…”她双目圆睁,惊恐万状地指着他脖颈处那片鲜红的疹子。
闻言,他摸了一把,又看了一眼护腕掩盖住的皮肤,神色极为淡定地道:“没事,只是过敏而已。”
“什么叫只是过敏啊?过敏严重了会死人的好吗?!”她赶忙拿过手帕擦干净手,二话不说地便要牵着他去医馆。
“可是,你给我点的虾我还没吃完。”
温若言瞧了一眼他碗中吃得极慢的虾,立刻便明白了他的过敏源头,又是无奈又是愧疚地道:“今儿就是老天爷给你点的虾,你也别吃了。”
话毕,便不容置喙地带着他去了附近的医馆。
大夫给他看过后,说幸好吃得不多,目前没什么大碍,回去之后熬一碗药喝下去,明日这疹子便能退下去了。
看着长舒一口气的温若言,大夫顺便调侃了一句:“这位郎君可真是幸福,您夫人自打进门起,那脸上的担忧就没消失过。唉,哪像我家那位啊...”
二人具是一愣,有人心中欢喜,也有人面露羞赧。
偏偏那大夫闲得慌似的,瞧了一眼她圆鼓鼓的肚子,又嘱咐道:“这位夫人既然怀有身孕,便要千万注意着些,那香凝楼里许多菜孕妇都吃不得,可别因为一时贪嘴,使得你们夫妻二人生了嫌隙啊。”
说罢,自以为功德一件的大夫,对二人露出一个祝福的微笑,便转身抓药去了。
不就吃得饱一点嘛,哪里像有了身孕?温若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十分幽怨地瞪了一旁抿嘴偷笑的赫连卿一眼。
哼,还大夫呢,以后再也不来这家看病了!
抓完了药已值子时,她今日睡得少,这会儿又填饱了肚子,睡意自然而然地便涌了上来。两人打道回府后,温若言洗漱一番便直接睡下了,而赫连卿,则当真去了别的房间里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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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本该是新妇向公公婆婆敬茶的日子,但赫连卿的父母已故,早起的温若言便闲了下来。
又因当朝大司马娶亲,她的皇帝舅舅特地给赫连卿允了几日假,于是他们两人便一起闲了下来。
她坐在院子里看他晨练,如那大夫所说,昨日夜里喝过药后,今日那疹子果真已退了下去。
此刻他正在院子里练习剑法,这是他每日清晨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