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嬷嬷心中发慌,目光闪烁不定。她左右胡乱瞟过,仿若自言自语般。“不会的,没事的。”
说着,她搂住李岑安,察觉到李岑安的细颤,强颜做出欢笑来,一个字一个字艰难地开口。
“您处处忍让,凡事顺着王爷所好……王爷他不能够……”林嬷嬷念念有词,“您嫁进王府来,凡事以王爷为先,辛苦操持内务,里里外外哪个不夸您一句贤惠。王爷偏心,可这两年,咱们也没再为难那位……虽说偶尔说话不中听,可也没有磋磨过她。咱们这样顺着王爷的心意,忍着她、捧着她,难道还不够嚒……”
李岑安也在自省,她深怕靖王拿捏她的错处。她清楚地意识到,如果不能成为东宫太子妃,她这辈子才是真的完了。可她该怎么办……
李岑安一路回想,心惊胆跳地发现,那些曾经以为隐蔽的谋算都不是天衣无缝的。她不确信,甚至就在最近,她还得罪了靖王的门客。
消息就是钱益带回来的。靖王在关键时刻将一个门客和家眷一起护送到山庄来,这其中的重视毋庸多言。想到这里,李岑安立时坐不住了。她得见一面钱益,她得为自己再争取一回。
她怕夜长梦多,与林嬷嬷稍一合计,都觉得宜早不宜迟。
于是,李岑安就让林嬷嬷立刻去前院找张懂。理由也方便,李岑安忽然感到头疼。她的身体时好时坏,靖王不也一直对外称说她痼疾难愈。
林嬷嬷前脚走出漱玉楼,张懂就得到消息。上一回被她们主仆闯进前院后,他又敲打了庄子上各处门房。如今,庄子里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控下,稍有风吹草动,都要报给他知道。
张懂迎出门,就在二门上等着林嬷嬷,冷眼看着笑容零碎不堪的老嬷嬷对着自己做小伏低。他拱手略让一回,是在瞧不起这对主仆的惺惺作态。
“洒家这就安排。”张懂寸步不动,整个人刚好堵在门正中。他对林嬷嬷做了个请的手势。“嬷嬷可先回屋向李王妃复命,洒家请了先生立刻就去。”
林嬷嬷连忙感激不尽,一手往袖袋里摸一摸,想起张懂的身份,又把拿到一半的荷包塞回去。府里都说,张阎王从来不收银子。
李岑安说头疼,真不是假话。她越想越心慌,两边太阳穴似有血涌,急促地鼓动着,果真显出三分病容。她扎紧抹额,面上一阵红一阵白,虚弱地歪在榻上,一双泛着血丝的眼睛紧盯着门上。
林嬷嬷引着钱益跨过门槛,迭声道说有劳。“娘娘犯了急症,只好劳动先生来。”
钱益面色如常,言语不失恭敬。他只当自己是来诊脉的。
在钱益看来,李王妃其人实在可悲。她本是小门小户家的女儿,眼界与心胸都十分有限。突然有一天被人捧到从前只能仰望的高度,她的无助可想而知。她和三爷都是那场事故的牺牲品。倘或她自始至终谨守本分,三爷并非绝情之人,必将许她优容宽度岁月。可惜她底蕴不足心气却高,深怕别人非议她出身微寒,言辞行事都爱端着架子,以命妇典范自居。后来,她自乱阵脚,偏要与三爷意气相争,正应了那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李氏自觉窘迫,耷着眼皮无法直视钱益。她想好了,要放下身段给钱益赔个不是,话在嘴边来回打转,又觉得拉不下脸面。。
钱益收回手,暗自叹了口气。他想起许多年前,三爷满含歉意告诉自己,李王妃没有启用自己的方子。具体原因没有说,但他猜,李王妃不大信任自己的医术,也不肯自降身份,让一个江湖郎中为自己诊治。太医院惯常开一些平安方,药效温和不伤身,却也难除病灶。李王妃这些年反反复复的,又不能平心静气地将养,底子已经败坏了。目下,她不到三十,阳气尚能吊着一线生机,再过几年才知道厉害。
钱益给出一瓶止三乌丸,又说了几个养身的方子。
李岑安眼见他开始收拾药箱,心知拖延不过,这才一咬牙。“此番是本宫误会先生……只是太子有令在先,本宫实在是不敢轻心,一时莽撞,还望先生海涵。”
钱益听着似笑非笑,拱着手反而开解王妃。“王妃顾全大局行事谨慎,学生岂会怨怼。”
李王妃偏要举着三爷的大旗,话里还是存着打压自己的意思。钱益觉着,李王妃无药可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