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梅居寝室里,帐幔低垂,男女的衣衫散落一地。 床榻内两人相拥而卧。秦慕枕在他臂弯里,把着熙王的手指慵懒低喃:“我就知道这双手天生是弹钢琴的料……” 方才一番激情现在熙王很是受用,合着眼嗓音低沉性感:“好听吗。” 秦慕眯起眼来细细抚摸他修长的手指:“感情揉合得很自然,节奏也顺畅,只是熟练度差点。不过你这初学者能弹成这样已经不错了。以后稍加调·教……诶等等……”她忽然意识到不妥之处,“你怎么学的钢琴?誰教你的?”现在这个世界除了她还有谁会弹钢琴? “那个孟熙派的琴师。” 秦慕有点茫然,想了想不由惊讶不已:“卡雷尔?” 熙王点了点头。 秦慕更惊讶了:“他那天也在山洞里,居然没死?!” “他晕了过去,不知被谁打了后脑。却侥幸逃过魁巳屠杀的一劫。管彤没有撇下他,回来时顺便把他弄回来了。” 秦慕思忖了一番:“他们是孟熙派来的……?可我当初去洛夏那里查对过的,名册我也看了,时间上全对得上,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啊……” “那名册是伪造的。你没瞧出破绽来,徐无风瞧出来了。当日他亲自去了前线与我报备,又有管彤送了位置回来我才能赶过去。可惜还是晚了一步……”熙王黯然,又将洛夏那里的消息与她说了一遍,把她的小脑袋摁回自己怀里揣着:“你啊,又中了人家的圈套。不过这回不能全怪你。他们这盘棋铺的太大。为了趁你虚弱之际除掉你,不惜弃城舍战,只为了把我牵制住,引·诱我步步深入,扔你一个人在家才好动手。” 秦慕自责起来:“都怪我不长脑子……只想着回家回家……回家看那两个薄情寡义的人又能有什么用!白白害死了沐清……” 熙王叹声:“你那时……当真决定一走了之?” 秦慕马上说:“谁说我要一走了之的,我是打算……打算回去看看就回来的。当初莫名其妙穿越过来,家里人大概都不知道我出了什么事。我一大明星突然人间蒸发都这么久了估计那边都乱成一锅粥了……我只是太想家人了……孟熙那畜牲实在太狠毒了。对巫行者来说没什么比能回家更具有诱惑力了。沐清当初就觉得不妥,极力反对。但我却没听他的……” “好了,别想了。”熙王紧了紧拥抱,“你能好好的活下来,便对得起他的牺牲。眼下你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好好配合魁巳修炼调息。避灵之处我已在派人四处搜寻,徐无风已经有了眉目,估摸这两日就会有消息。” 秦慕无语凝噎:“怎么修炼调息啊,我一点都不懂。” 熙王笑了笑:“没关系。魁巳知道。你按着他的意思配合就行了。如今你们已得第一次飞升,若我料想的不错你们已经领先了对方一步。万不可操之过急,诸事徐徐而进便可。” 秦慕缓缓转动手腕,感受着指尖掌腹流转的灵力。自这次觉醒之后又过了这些日子,她逐渐感受到体内的灵力受操控性一日强似一日。最近已经能够颇为得心应手,想要控制力度聚集灵力,仅靠意识便可成功。灵力似乎真的与她的身体高度协调了,她不明白还有什么好修炼的…… 把玩着指尖缠绕的一丝灵力,秦慕忽然想到前两日的一件小事。 她在沐清的墓碑前独坐着,树上忽然掉下一只雏鸟,瘫在草地上折断了翅膀。友人新丧,她见之不忍,捧起小鸟托在掌心中抚摸,灵力缓缓透出将小鸟团团包裹起来。她很诧异,顺其自然调弄着灵力,小鸟的断翅居然缓缓愈合,不多时便恢复如初…… 感受着指尖的灵力,秦慕脱口问道:“我的力量……可以治愈别人吗?” 熙王微微蹙眉:“据闻魁巳司冰雷之力,锦漆司风火之力,这治愈之力……”没听说过啊。 秦慕翻身而起,捋了把长发目光盯着自己的手指头:“我想试试。” 说罢就要跨过熙王的身子往床下怕,腰被一把揽了回去摁回床上,熙王健硕的身子压了下来吻着她的耳朵厮缠:“试什么试……这身子好不容易变回来了想一次就打发我不成……” …… 好半晌床榻内传来秦慕的低喃:“说什么喜欢十六岁的我……还是大胸更合你意是不是!” 熙王哼笑两声,帐幔轻摇,只剩旖旎娇嗔…… …… …… 次日晨起,熙王更衣洗漱后闲坐在一边看着书等她。秦慕对着衣柜发愁。 一柜子衣服,又短又小。胸部全紧得穿不下了,裙子都成了九分长。青碧轻笑道:“夫人身体康复了,可这些漂亮的裙子全穿不得了。这下该如何是好。” 秦慕叹了口气,瞅了瞅侍女们正在收拾的昨天那套丧服:“不然……先凑合着还穿它吧……” “快算了吧。”熙王不乐意了,抿了口茶立马反对:“你还想悼念亡夫到什么时候。光着也不许再穿。” 秦慕无语凝噎,看着他好气又好笑:“我以为殿下心怀若谷没介意这事儿呢。” 熙王斜了她一眼:“那会儿你情绪低落,容了你几日。晚后想都不要再想。” 想到沐清,秦慕黯然下来。这会儿门外有人挑帘而入,正是新婚后的青竹。她已为人妇,盘了髻,面色红润精神奕奕的,带了几个侍女捧着几套衣裙进门行了礼托于秦慕:“夫人,恭喜夫人大愈了!奴婢听闻夫人全好了,怕是现下的衣裳全穿不得了,便取了夫人南下时穿的几套常服先来应应急。王府那边已经着尚衣局裁制新的了,夫人可先将就些?” 秦慕见了她眼前一亮,扶着她肩头上上下下的打量喜不自禁:“青竹,你新婚燕尔的……多休几天婚假吗。” 青竹羞涩低笑:“多谢夫人体恤。奴婢得知夫人好了,高兴的一日都呆不住了。夫人先看看衣裳。”她让侍女们站成一排,挨个儿给她过目:“这套是您赴姜府午宴时穿的那套大红的,这是您随殿下赴宁王夜宴时那套月白的,这两套是您平日穿的桃粉平绫的,还有这套……” 看着一套套叠放整齐的衣裙,秦慕陷入一幕幕往事中。她失忆那会儿,直以为自己活得好像穿越小说的玛丽苏女主角,一觉醒来就得了如意郎君,锦衣玉食的好生活。现在全想起来了,往日的血雨腥风,风谲云诡,几次三番的濒临死亡以身涉险,一幕幕一桩桩,微微刺痛她的心房。 熙王合了书卷起身踱到他们身旁,随手一指:“这套吧。” 他指向一套常服:“先穿两日,让尚衣局赶出新的来,这些东西全扔了。” 说完又踱了回去坐下接着看书,无事人一般。 秦慕看了看他,抿唇一笑。 …… …… 两人用过早膳一齐去了郑游之处。董可黛依旧面色苍白,但见着秦慕后很是兴奋。挣扎着要起来行礼,秦慕摁住她仔细打量了一番,双指搭在她脖颈动脉处探了探:“你这是消耗灵力过度了。这两天被血咒反噬,灵力又不得归位,很辛苦吧。” 董可黛刚要说话,郑游一边急吼吼的说:“可不是吗。饶着一边进补一边在我亲自指导下调息还是进展龟速。这么下去猴年马月才能好起来啊。” 董可黛白了他一眼,柔声道:“我不打紧的。只是不能奉命赶回锦云帮衬徐大人替殿下分忧,属下与心难安。” 秦慕坐在她身旁,看了看远处安坐的熙王:“我试试。” 熙王沉吟片刻点了点头:“量力而为。” 秦慕嗯了声,双手握紧董可黛的手腕,徐徐催动灵力。董可黛茫然地看着她,忽然感觉到两道热流从手腕处汩汩淌入体内,带动全身灵力游走四肢百赅,浑身上下的经脉似乎被瞬间打通,灵力顺流而入,再不会于体内四散流窜,各安其位,焦躁不耐的心境也逐渐平稳了下来。 半晌,秦慕松了手,抹了把额角渗出的细汗问道:“好点了没?” 董可黛摸着自己的脸,又摸了摸胸口,惊喜过望连连称谢:“夫人,我全好了!一下子全好了!多谢夫人!” 一旁的郑游看傻眼了,不敢置信地扒拉开秦慕摸着董可黛的脸,又摸她的胸口:“媳妇儿,你真的这么快就全好了?” 董可黛一把打掉他的爪子,满脸喜色地点了点头:“灵力全数归位了,不仅如此,感觉经脉变得松弛有度,灵力进出行转也自如了许多!” 郑游惊讶不已,转头瞧了瞧秦慕:“夫人你这是……进化出新技能了?” 秦慕白了他一眼,往熙王身旁坐了,择琰很有眼色地递了茶过去。 “我帮她调运下经脉而已。她以往灵力施展不顺畅经常走火入魔可能跟经脉绷得太紧有关系。你媳妇这回立大功了,封赏还得听殿下的。至于你么……”她打量了下坐在轮椅上一侧袖子空荡荡的郑游,回想起当日断崖上的情景,满脸血污,挥刀自断一臂,那抹潇洒至极的笑,消失在深涯下的身影…… “今儿我回去再研究一下,明天再来拯救你。” 秦慕拿起茶杯一仰而尽。熙王却有些担心,看她一头细汗问道:“帮他人疏通筋脉即便是武林高手也要耗费不少内力,也没见过这么会子便得成事的。你身子可吃得消?” 秦慕点了点头:“阿筠别担心。我这不是与众不同的体质么。不过经过刚才这么一番我倒是发现我手法可能还是不太对。确实要使好大力气才能将灵力从她动脉处打进去。这法子,帮人家疏通下经脉还可行,要是想做更大工程……”她看了眼郑游,“估计完不成任务我可能会晕过去。” 熙王蹙紧眉头:“那就别折腾了。” “不行。”那张布满血污的脸再次与郑游当下茫然的脸交相重叠。他当初为了自己连性命都不顾,现在她感觉到自己有能力帮他了,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弃。 熙王正欲再说,秦慕拍了拍桌子轻唤:“小巳。” 屋内一阵白烟腾起,待散去,一白衣白发男子亭亭而立,满脸的不耐烦:“干嘛。” 秦慕拉家常一样问道:“你有没有治愈之力?” 魁巳眼皮都不带动一下的:“没有。” …… 秦慕看着他一脸的不情愿就来气:“你这人……不对,你这蛇,怎么这么别扭呢。我觉得我有!我治好过一只小鸟!你跟我说谎都不带打草稿的吗?” 魁巳冷着个脸:“我说我没有。又没说你没有。” “诶你……”秦慕很想揍他。拍桌而起的同时又定住了,纳闷的说:“你不是说你跟我什么神魂统一……什么什么的么,为什么我有你没有啊?” 魁巳特别不情愿的说:“灵兽宿主的一个基本作用就是使灵兽本体维持着一种不断自我治愈的能力。在我无伤时可固化我的鳞甲和防御力,使我刀枪不入。在我受伤时可使我极速复原,保持战斗力。这是宿主的作用和使命。所以你的存在一半是为了增强我的作战实力。” 秦慕听得一愣一愣的,傻傻的问:“那另一半呢?” “另一半,是为了制约我滥用灵力大开杀戒无所收敛,避免无端生灵涂炭。”魁巳很不想说这一截儿的。没有宿主的那一仗打得多么淋漓尽致多嗨啊。往后的每一世他都觉得很憋屈……虽然经历了九世他已经慢慢习惯了,但亲口说出来还是觉得不爽。 秦慕的重点却不在这后半截,她托腮沉思:“所以说,我的存在就是为了治疗加BUFF……我特么竟然是个辅助奶妈?” 房里其他人见魁巳突然被召唤出来,而且完全没有想象中那么隆重,那么尊贵,就跟招见个普通仆从一般,整个都傻了。仨人静静地看他俩对话,一样的银发长垂,跟兄妹俩拉家常似的…… 魁巳很不耐烦:“没事我走了。” “别闹!”秦慕更不耐烦,“你知道我怎么想的。你说说我该怎么做?从手腕动脉输送灵力好像不给力啊。” 魁巳无语凝噎地翻了个白眼,风姿卓越地往前走了两步,伏底了身子,与她耳语了几句。秦慕瞬间瞪圆了眼。隔桌而坐的熙王竖着耳朵听了半天也没听清楚。 秦慕推开他,炯炯有神地问:“你说真的?” 魁巳直起身子点了点头。 秦慕还是不信:“你不会在玩儿我吧?” 魁巳冷哼:“若非如此,即便你可以强行用别的法子灌进灵力去,因隔着筋骨皮肉,那灌进去的灵力也只会与他本身的灵力产生排斥。而你的灵力是宿主之力只能比他体内的灵力强大。你用力过猛会晕厥不醒,他会被你灌进的灵力入侵,好了会丧失心智变成疯子,搞不好直接肉身崩坏。砰。” 他挑眉瞧了眼一旁听得瑟瑟发抖的郑游,“碎尸满地,断肢残躯,血沫飞溅……” “行了行了……”秦慕扇扇手止住了他越说越兴奋的话头,狐疑地看了看他,“当真没框我?” 魁巳特别不甘愿地说:“你是我的宿主,这世上我唯一不敢违拗的人就是你。命啊……” 秦慕白了他一眼:“跟着我知道委屈您了,您这辈子就忍忍吧啊。行了您回去歇着吧……” 一阵白烟四起,魁巳慵懒不已的声音徐徐传来:“以后别为这点小事就唤我出来……” …… 房间内一片静默。秦慕兀自在想着方才魁巳所说的法子,熙王看了看吓得一脸土色的郑游,又瞧了瞧秦慕:“方才魁巳……” 秦慕立马回了神儿,赔着笑说:“回去我琢磨琢磨。”又对郑游说:“我今儿回去好好休整一下,吃饱喝足,明天再来找你。” “夫人……这个……属下多谢夫人一片厚爱……”郑游被方才魁巳那些什么碎尸满地着实吓着了,“要不我还是算了……属下当初也是恪尽职守!为夫人捐躯半点怨言都没有!嗯一点儿都没有!都是应该的!” 董可黛扒拉开他翻身下床郑重地对秦慕说:“还请夫人量力而为,若多有困阻……” 秦慕笑眯眯地问她:“你也希望他全身全影儿的重新活过来吧。” 董可黛有些激动:“他这个人……夫人也了解。如今残缺了,连自信都被打击得一点不剩了。前日我劝他向殿下请缨重掌暗卫他都推脱不肯,怂得不行。若能得恢复个一二分,至少也能在殿下用人之际多少帮衬上些许,好过死人一样窝在家里长蘑菇。如今大战在即,诸人各司其职他却偏安一隅,我等怎能心安。” 郑游直拽她:“媳妇儿搞不好我就碎尸满地了……” 董可黛一抖袖子白了他一眼。秦慕环臂而立笑道:“你还不如你媳妇儿有魄力呢。大杀器,放心,不会让你‘砰’的。” 郑游还欲再辩,秦慕俯身双手撑在他轮椅背儿上,认真地看着他说:“郑游,我这人有恩必报。你自断一臂拼死相救的情分,我一定如数偿还给你。” 郑游看着她,一肚子话瞬间烟消云散。半晌点了点头,似下定了决心一般:“明儿我等着你。” 秦慕一笑,起身往外头走去:“老公,回去吃饭,我饿死了……” 说着人已经消失在门外。 熙王无语地顿了顿,起身也走了去:“都说了叫夫君……”话音轻飘飘地没了去。